顾清离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晏南枝盛装打扮出现在自己眼里的时候，突然整个院子亮了几个度。
即使衣着雅致，眼前的女子依旧美得明艳又张扬。
他定了定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往常般：“刚到，听到你们在说话，不好打扰。可都准备妥当？”
“这俩已经折腾了我一早上，你瞧瞧这穿金戴银的，活像个展品，你若再不来，我就要被抬进博物馆陈列起来了。”
博物馆？映雪二人面面相觑，姑娘的话，有点难懂。
顾清离无奈又宠溺地笑，她说那些奇怪的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站在身后的白芷早听说世子带了个女子回府，她起先不以为意，今日是头一次见到真人，心里不由地沉了一沉。
略一出神，人已到了眼前。
面若桃花，眉眼间似有一股英气，不笑的时候娴静温婉，一笑起来让她都为之动容，难怪世子爷不惜把老太太都抬出来维护她。
“这是白芷。”又转头告诉晏南枝，“白芷是父亲旧部的独女，家中出事后来到府里，如今在闲云阁当差。”
寥寥数语，便交待了她的身世，是怕这位姑娘误会了与自己的关系吧。
当差？也对，在世子爷看来，她与刘同的身份没什么不同，只是一个在外，一个在府里罢了。
白芷暗暗想着，内心隐隐生出失落。
闲云阁是顾清离的住处，看气质和穿着白芷不像府里的一般丫鬟。
晏南枝注意到白芷行礼不似府中丫鬟那般，而是漫不经心地双手略一抱拳，对这姑娘的身份有点好奇，找个机会问问玉莲。
“白芷姑娘，我是南枝。” 她也还以抱拳之礼，随后与顾清离携手走出了院子。
身后白芷神色黯然，紧随两人几步之遥。
两人边走边说，顾清离难得眉头舒展，偶尔侧头目光落在少女肌肤柔白细嫩的脸上，心里荡起阵阵涟漪。
世子皆知他不好女色，甚至因为从小被亲生母亲抛弃的原因，与陌生女子有天然的敌意，就连府里的丫鬟都这么认为。
两人并肩走来，丫鬟们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不敢明目张胆，只是偷偷地瞥两眼，便觉得惊世骇俗。
想来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晏南枝的美貌，二是世子爷竟公然与女子同行。
八卦之心蠢蠢欲动，等主子走远，丫鬟们就纷纷凑到一起嚼起了舌头。
“看到了吗，这就是世子爷带回府的那个女子，长得好看是好看，未免妖媚了点，一看就不正经。”
“正经人家的女子怎么会无故住在别人府上，这叫无媒苟合。”
“也不能这么说，表小姐不也一向住在府中吗？”
“……说重点，说重点，你们不好奇世子居然愿意跟女子亲近吗，莫非他的隐疾治好了？若是这样…… ”
听热闹的小厮突然插嘴，一副“后果不堪设想”的可怕表情。
正厅外不远处的庑廊下，顾清离顿住脚步：“你们先陪姑娘进去，我稍后就到。”
玉莲和映雪会意，世子这是为着姑娘的清誉着想，于是两人一左一右伴着晏南枝往正厅去。
回廊下，一个玄衣男子正负手立于眼前，姿态慵懒，眼神里偷着轻傲和漫不经心。
那眉眼间的神色，晏南枝在王氏的脸上见过。
这是那日在城门口遇见的那位公子。
“南枝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说话的人仍是一副散漫不羁。
映雪二人忙福身行礼，“二公子。” 又在耳边轻轻告知：“这是府里的二公子，侯夫人所出。”
“顾二公子安好。” 晏南枝装作第一次见面，态度恭敬。
不曾想顾知远却好像有意挑衅， 言语毫不客气。
“姑娘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大哥和祖母面前的红人，真是不容小觑啊。谁能想到，一个乡野丫头，短短数日逆天改命，在定北侯府竟被人当嫡小姐一般伺候着呢。
姑娘，这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日子，滋味如何？”
顾知远庆幸，那天还好自己及时收手，这丫头竟然公然威胁母亲，把父亲引到城外去救顾清离。
若是撞见自己的人对顾清离不利，母亲苦心经营的一切将会化作泡影。
晏南枝微怔，眉头微微一挑，好好好，这么玩是吧，敢情你还记恨上我了？
嘴里也是不饶人：”二公子谬赞，那日在城门口，是南枝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眼前人就是定北侯府的二少爷。
早知道，哪里还需要我大费周章寻到侯府找侯爷救人，顾二公子就在眼前，定然不会见死不救，至自家大哥的性命于不顾。
除非…… ”
除非？这番话已经暴露了自己那日在城门口出现过的事实， 顾知远眼神一冷，隐隐透出一股狠厉，警告意味十足。
“除非二公子还有比救大哥更重要的事。”
说完，晏南枝话锋一转，言语间有调侃之意，“二公子，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有趣，因为我们彼此不相识，自然也就没有后面的假设了。”
他大意了。 顾知远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防备，他死死地盯住晏南枝，仿佛要将她的心思看穿。
半晌，他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柔了些许，“谁说不是呢。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好在大哥无恙，”眼光越过晏南枝，见顾清离已逐渐走近，很快收敛起脸上倨傲的神情，不情愿地唤了声，“大哥。”
“在聊什么呢？”顾清离微微点头，诧异道：“你们认识？”
“世子爷，顾二公子一表人才，待人又热忱，我也觉得仿佛有过一面之缘。 竟把他错认成那日在城门口遇见的公子，这才多聊了几句，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故人。 ”
晏南枝嘴角噙笑看着顾知远，你们兄弟二人不睦大家都知道。大哥遇刺那日，你恰巧出现在城门口，就算不是凶手，也难洗掉嫌疑。
这话，晏南枝是要说给身旁的两个丫鬟听，也就等于把话传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何其聪明，只要稍一分析，就能想到点什么。
“那许是认错了，二弟哪里有闲情去城外闲游。眼下父亲正忙于四处打点关系，想为二弟在京中谋份差事，”又似在询问顾知远，“可有眉目？”
这件事是顾知远的痛。
顾清离受祖母疼爱，又有太后和十三爷的关系，如今疼爱他的贵妃也逐渐崛起，一层层的关系加持，谋个差事易如反掌。
前几年年轻，哪里有缺口便将他安插在哪里。
历练了几年之后，自己又凭着本事补了大理寺一个缺，从最底层的小吏做起，一直到现在已经能堪大用，身兼大理寺少卿一职。
顾知远想起来就来气，他自诩不比大哥差，唯独少了这份运气。
靠自己考功名还不知道要考到什么时候，得亏父亲四处斡旋，凭借多年在京里的交际，想来谋个职位应是不难，可不知为什么，偏偏就差临门一脚。
如今顾清离当众问起这个事，无异于在众人面前扇他巴掌，令他羞愤不已。
且听顾清离还在说：“二伯父那边说过完年，手底下会有个空缺，到时候我亲自去打点一下，你可以顶上，顺利的话，年后可以到任。”
二伯父顾振平在户部供职，因是家中次子，分家后便另置宅子与侯府比邻而居，两家来往依旧甚密。
顾知远非但不觉得这是好意，反倒认为顾清离是在羞辱他，当即沉下脸，没好气地回道：“我的事不劳大哥操心，父亲自会为我出面。”
这话任谁听来都是做弟弟的小家子气了，顾清离也不强求，他也不过说说而已，按照顾侯爷的本事，给儿子在京中谋个差事岂是什么难事，左不过是拉不下这个脸去托人办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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