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值守的映雪听到动静慌忙跑过来关切地问,“姑娘这是做噩梦了?” 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怎么出了一身冷汗,奴婢这就为你换身衣裳,汗凉了该着凉了。”
晏南枝心有余悸,胸口明显一起一伏。
“先别忙,给我倒杯水。”
喝了水,映雪又伺候她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这才渐渐平静下来,此时天已微亮。
“昨夜姑娘上半夜翻来覆去没睡着,这会又做了噩梦,今日就不要练拳了,要不你再睡会,奴婢晚会叫你起来。”
“不用,你去老太太屋里打探一下,经过一夜,老太太的病是否好些了。”她心里忐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那个梦,实在不太吉利。
以前她从来不信鬼神玄乎的东西,但是连穿越这种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无法接受的。
映雪唤了玉莲来伺候姑娘梳洗,自己则快步出了门,往老太太院子探听情况。
花嬷嬷和老太太屋里的一等丫鬟彩云正服侍老太太吃药,“不吃了不吃了,这群大夫就不能开点容易下咽的药吗?这是给人治病呢还是给人下毒!”
老太太每每吃药都要闹脾气,花嬷嬷要好说歹说才能把药喂下去。
“老太太,只剩小半碗了,您咬咬牙喝下去,很快就能下床了。大夫说了,您这是贪凉导致的风寒,往后可再不能喝冷饮了。”
顾老太太瞥了一眼自己的老伙计,“我自己的身体,难道我心里没数?”孩子般赌气似的,夺过对方手里的药碗,一仰头就见了碗底。
喜得花嬷嬷眉开眼笑,不住地赞老太太有魄力:“老太太,你呀,还有当年做小姐时候的那个泼辣劲。瞧,这么苦的一碗药,眉头都不皱一下,一口就喝完了。” 说完朝彩云挤挤眼睛,彩云也笑着来拍马屁:“奴婢虽然没有眼福见到老太太做小姐时候的风采,不过奴婢可听说了,老太太当年出嫁的时候,送亲队伍在山下遇到土匪,老太太穿着喜服跟家丁们合力击退了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土匪。
老太太有此壮举,老太爷自此对老太太更是敬爱有加。 ”
“是啊,要不是我家小姐在喜轿里藏了把大刀,那次老奴的命恐怕就丢在那里了。” 她还称她作小姐,一如几十年前老太太还未出阁那般。
花嬷嬷一想起那次惊心动魄的场面,依然心有余悸。
一晃大半辈子过去了,小姐跟她俱是满鬓银丝,可是每每回想起来仿佛那一幕就在昨日。
老太太叹息道:“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如今我已是老婆子一个喽,喝个药还要你们哄着骗着。”
又想到晏南枝那张年轻娇美的面容,充满活力的精气神,她心里又颇感安慰:“南枝那丫头,也是个胆子大的。”
“是呢,颇有几分老太太当年的风范。处事不惊,有勇有谋。”
老太太都派人查清楚了,那日南枝初到府里,被人百般刁难。她非但没有打退堂鼓,而是选择把事情闹大,将刀架在府中女眷脖子上,引出府里能做主的人。
“那日的事,望舒阁权当不知情,以免打草惊蛇。”看看那边究竟想要做什么,“对了,那丫头这两日都在做什么,初来乍到,她不免闲得慌吧。”
“听她院里的映雪说,南枝姑娘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在院子里先是打几套拳,再沐浴更衣,用完早膳给老太太请安后再去院子里逛逛,偶尔也去串门,日子过得充实得很。” 花嬷嬷又想起南枝昨晚要来侍疾,“昨夜老太太睡下之后,姑娘来过。”
“哦?可说了有何事?”
“那姑娘是个细心的,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昨日赏的那几道菜是老太太平日里最爱吃的,多问了送菜的那丫头几句,就知道你病了,饭都没吃就匆匆过来探望。
还说跟老奴换,晚上由她来侍奉你,说自己有经验,也略懂些医理。”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倒是个懂事的姑娘。”
正说着,映雪在屋外问值守的彩月:“老太太可大安了?南枝姑娘昨夜一夜未眠,一大早就派我来看看,若是老太太醒了,我回去禀了姑娘,姑娘稍后来看老太太。”
彩月一一告诉她实情,等映雪转身走了又进来禀了老太太。
“难为这孩子这么有孝心,心思也正,往后若是能一心一意侍奉书安,我就算走也走得安心了。” 她是否知道书安的情况,若是知道书安不能人道,又当如何?
老太太想了许多,喝完药又觉得有些困乏,听到外面想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知道是王氏等人来了,蹙了蹙眉告诉花嬷嬷,“就说我还睡着,人多了闹腾,今日便免了她们的请安。”
花嬷嬷服侍她躺下,彩云又将纱帐轻轻放下来,两人悄悄退出屋子,不一会屋外也恢复安静,想必人都被劝回去了。
晏南枝去的时候也没见到老太太,她只得去了王氏那里,人到了门口又改变主意。
算了,老娘凭什么要跟你汇报行踪。
她去闲云阁拉了白芷便往外头去。
白芷见她一副男子装扮闯进来,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姑娘这样,倒真像个俊俏小生,回头到了街上可别被那大胆的妙龄女子缠上。”
晏南枝少见白芷开玩笑,顺着她的话道:“如此我便从了那姑娘,金屋藏娇,美人入怀,岂不美哉。”说完还不忘用手指勾一下白芷的下巴。
本是白芷打趣她,反倒被她臊得满脸通红。 晏南枝见状正色道:“女子出门有诸多不便利,这样省去很多麻烦,甚好。”
晏南枝性子直爽不扭捏,言语豪爽,白芷对她的好感度增加不少。
两人一道出了大门,晏南枝注意到门房跟上次接待她的人不同,面生得很,白芷一问才知道是换了人。
客客气气地牵了马来交到两人手里,好意叮嘱道:“公子、姑娘注意安全。”
玉莲和映雪看着两人一道消失在路口,心里七上八下,又不知找谁说去,只暗暗祈祷两位姑娘不要出什么岔子。
两人走过垂花门,迎面遇上顾知远,想躲已是不可能了,只得福身行礼。
顾知远脚步匆匆,神色着急,好像要赶着去做什么,根本没有注意两个丫鬟的动静,又见其中一个圆脸的丫鬟眼熟得很,等两人擦肩而过之后又叫住:“等等。”
两人心里一惊,顿住脚步回过头来:“二公子有何吩咐?”
“你们是不是南枝姑娘院里的?你们姑娘出门了?”
映雪和玉莲对视一眼,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脸涨得通红。
“姑娘……姑娘她……”
顾知远皱着眉头,神情不耐烦,一双眼里射出寒意。
玉莲见瞒不住,索性半真半假地交待了:“姑娘说老太太病了,要去大云台寺拜一拜,唤了白芷出门陪同,很快就会回来。”
顾知远眼神晦暗,半晌冷冷出声:“……你们忙去吧。”
映雪和玉莲两人面面相觑,喜忧参半地退下去,再回头顾知远已经不见了踪影。
晏南枝最后让白芷带着去了皇城脚下。
她的目的非常明确而简单:上京城内外一日游。
在青州府生活的那几年,她对周边的环境了如指掌,事实证明,这对于自己后来逃命提供了非常大的帮助。
她一直认为,人要居安思危,不管是哪个维度上。
只有足够了解自己生存的这个空间,才能有安全感。 以自己的住处为圆心,向周边几里、几十里、甚至几百里进行辐射,做到对所处的环境心中有数。
在现代她经常出门,或穿街走巷,或访名川大山。 因为交通工具发达,通讯设备齐全,行事很方便。
可是穿越过来之后,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办事效率也慢了不少。
不过事情慢就慢点,总比不做强,她也从没忘记自己来上京的真正目的。
“南枝,我们已经绕着城郭跑了一圈了,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梁国的皇城外。如果是要看热闹,咱们应该再往南走,那里是大云台寺。
大云台寺每个月开放五六次,明日逢重阳,今日定有许多小商贩已经在那里做买卖了。不过明日才是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不能骑马,只能走着进去。”
“听起来你对上京很熟悉,从小在上京长大?” 晏南枝一路上跟白芷走走聊聊, 她对白芷颇有好感。
“不算,爹爹跟随侯爷一直在外打仗,十二岁那年我才随娘到上京生活。后来爹在战场上牺牲,娘撑不住也跟着去了,侯爷心善把我接到府里。算起来,上京城的大街小巷算是跑遍了吧。南枝,你找我带路算是找对人了。”
“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出门我都要找你作陪,你可别嫌弃我事多。
白芷,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小姐不做,要去顾清离院里做侍卫,你难道就不觉得委屈吗?”
白芷的脸霎时红如云霞,她把眼神挪到别处:“爹是为国捐躯,朝廷为了安抚我们,已经下发了抚恤金。侯府不欠我的,我有手有脚,能自力更生,不想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白白落人话柄。”
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军人后代的气魄就是不一样。
白芷突然想到什么,急急地解释道:“但是南枝,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世子爷的救命恩人,理应享受这份待遇,我无意冒犯你。”
“傻丫头,你想多了。我脸皮厚得很,有好吃好喝的供着,只要没人赶我走,我乐得自在。”晏南枝笑着宽慰她。
她知道,其实白芷说了一半保留一半,对于那个众所周知的所谓秘密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她钦佩白芷的决策力,以及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的勇气,在这个男权社会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
不过,要是知道自己跟顾清离会成婚,她会作何感想?
“那就好。” 白芷提议,“我们把马栓在这,雇人看管片刻,去寺里转转就出来了。”
“好。”
两人托人看好马,径直朝的大云台寺的门口走去。
大云台寺如同一个大隐隐于市的智者,坐落在皇城脚下,于这繁华都市闹中取静, 仿佛是喧嚣尘世中的一抹静谧与超脱。
寺门巍峨,朱红的大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铜钉,显得格外庄重与神圣。
有小僧上前,双手合十恭敬地拦下:“二位施主请留步,今日本寺不开放,请施主明日再来吧。”
白芷早就想好对策,“我们就在前殿随意看看,不会打扰太久。”
见小僧还在犹豫不决,晏南枝从腰间掏出几颗碎银赏给对方,白芷有意无意掂了掂腰间的佩刀, 小僧顿时换了一副面孔,喜笑颜开地侧身让出一条道,不无客气地道:“两位施主请。”
步入大云台寺,高耸入云的宝殿与错落有致的建筑群映入眼帘,古朴又庄重。
一股淡淡的香火气息扑鼻而来,晏南枝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心生敬畏之情。
“今日香客不多,明日来定不是这番场景。上一回,我陪主子来寺里,四周全是流动小摊贩,磨拳擦踵,脚都迈不开。”
陪哪个主子,顾清离吗?
晏南枝忍住好奇问道:“开放日这里都卖些什么呢?”她想起上次在定州的时候闹的那个乌龙,不禁莞尔。
“草席屏风,瓜果腊肉,马鞍缰绳,蜜饯文墨,头面首饰……应有尽有。” 白芷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已经置身于喧闹的集市之中。
晏南枝神情一动:“还真是包罗万象,你这么一说我都能想象得到开放日的盛景了。”
“是呢,当真热闹非凡,据说京中很多公子小姐趁此机会,也来碰碰运气,看看菩萨是否能赐下一段好姻缘。”
两人正开心地聊着,白芷突然下巴一抬,眼神落在身后不远处。庙门前一辆华盖马车正缓缓停下,有仆从从车内利落地跳下,转身伸手接住一双如柔荑般的纤细小手。
女子一身华裳,举止温婉,身子轻盈地下了马车,抬起头来看了看巍峨的殿宇,可眉眼间俱是忧色。
身后又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生得珠圆玉润,云鬓高挽,仪态端庄,想必是那女子的长辈。
待走近了些,晏南枝只见女子头戴珠翠,生得面若白玉,眼若秋水盈盈,红唇轻点。
大家闺秀的气质就是不一样。
许是晏南枝的眼光太过灼热,几丈开外的女子蓦地侧头看过来,四目对视,晏南枝只见女子眼神清冷,一脸倨傲和不屑。
晏南枝微微皱眉,先前的好感荡然无存,不再看她。
“那是京城有名的富户,苏禀坤苏老爷家的大小姐,苏晚晚。”白芷目光追随主仆几人走远了些,眼神倏地一冷,语气生出一股寒意。
“苏家,就是京城有名的苏家刺绣,在京里有几十家铺子,而且还为皇家后院的那些贵人们专供织物绣品?” 俗话说富贵养人,难怪那女子周身气派,举止不同凡响,原来家里是皇商。
皇商在政治和经济上都享有很高的地位,也有些人被朝廷赐予品阶和官职。不知道苏家老爷是个什么官。
“苏家与顾家有渊源?”
顾清离身上有一个出自苏家的刺绣荷包,白芷又是他屋里的人,为何见到苏家人这样一副恨不得吃掉她们的模样。
晏南枝猜想其中一定有故事。
“姑娘为何有此一问?难不成你听说过什么?”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难不成还有人在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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