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大小姐的院子取名秋水苑,顾心冉十岁后便立院独居,王氏担心女儿太过孤单,向顾侯爷讨了个好,把娘家长兄的女儿王若芙接到府里跟顾心冉相伴。
两人仅相差一岁,正是玩得到一块的年龄。
王若芙性子沉稳,爱读书,又写得一手好字,平日里说话也颇受王氏的喜爱,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王氏跟娘家大哥商量,等到顾知远长大了,两家缔结姻缘,亲上加亲。
夫妻本是一体,万万没想到顾侯爷有别的打算。
偏偏顾知远也一直情窦未开,对这个亲表妹无意。
王若芙便更加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姑母一家,姑母指东她不往西,渐渐地成了王氏最重要的心腹。
顾侯爷和王氏忧心忡忡地赶到秋水苑的时候,顾心冉已经安静下来了,此时正由丫鬟陪着睡在榻上。
因为受惊过度,身子蜷缩成一团,时不时地抖动一下。
“小姐到底怎么了,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一群没用的废物!”
王氏不分青红皂白一把拉开床榻前的丫鬟,自己坐在床边。
睡着的女儿乖巧得如同一只小猫,脸上淌着两行半干的泪痕,眼睫不时地颤动,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顾侯爷看着楚楚可怜的女儿,满脸心疼,把贴身丫鬟叫到外面去问话 。
“你来说,小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丫鬟巧姑垂首将自己所看到的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侯爷听:“……那跳井的喜儿是洒扫的三等丫鬟,管教嬷嬷平时对她很严厉,她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
这次犯了错,可能是怕管教嬷嬷惩罚,自己就先想到寻死。
小姐从花厅出来,到处去寻表小姐,不知怎么就撞见喜儿了……
小姐许是吓着了,一声不吭就回了屋子,奴婢们怎么叫都不搭理,进了屋子就开始抱着头哭,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没多久,表小姐就进来找小姐了……”
话音未落,屋里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
顾侯爷忙催促丫鬟:“快去叫府医!” 人又快速地往屋里奔。
只见顾心冉披头散发,昔日两只清澈漂亮的眼眸里俱是惊恐,身子缩成一团不住地往床榻角落躲避,无助的样子让作为父亲的顾侯爷揪心。
“冉姐儿,我的心肝,你这是怎么了?不怕不怕,啊,母亲在这里。”
王氏心疼得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
又转念一想,冉姐儿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小了?
她的目光落在身侧的王若芙身上,对方低眉顺目,显然也是吓着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氏恨不能当众发落她,只得咬碎了牙往自己肚里吞。
“冉姐儿,你到父亲这里来,乖,告诉父亲,你都看到什么了?”顾侯爷伸手想去够女儿,突然手被她抓住,狠狠地咬了一口在手背上。
“侯爷……”王氏吓得慌忙去拉自己女儿。
“嘶,”等顾心冉松开嘴,看到一排鲜红的牙印又开始大叫。顾侯爷不顾疼痛,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好了好了,不怕了,冉姐儿乖……”
府医简直是被人生生拖进来的,衣衫不整,发髻松散,很是狼狈。
“二公子,老夫的骨头都要散了,您可以松手了!” 五十来岁的年纪,留着灰白胡须,几缕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额头上。
“儿子刚从外面回来,听下人说府里出了事,妹妹受到惊吓。这庸医还慢吞吞的走,半道被我一把抓过来了。”
顾侯爷和王氏忙把位置让出来,简单告知了顾心冉的病情。
事出紧急,也顾不得深闺小姐的声誉,只堪堪放下纱帐就立刻让府医诊脉。
大半盏茶的功夫后,府医的手才慢悠悠地从脉枕上那只纤细的手腕离开,顾侯爷早已按捺不住,“先生,小女如何,这是得了什么病?”
果然如众人所料,府医的说辞也不是“惊吓过度,失了神智,要好生将养”之类的术语,说完又坐下开出药方,“一日三次,先照方子吃着试试。”
顾知远一听急得跳脚:“试试?你听听这是一个医师该说的话吗?我家小妹又不是你的试验品,怎么能说试试?万一试出个好歹来,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明瑾,不得无礼!” 顾侯爷忙出来赔礼,“他也是心疼妹妹,一时口无遮拦,太医还请莫怪。”
太医驻在府上,本是皇上对老太太的恩赏,放眼上京城没有几户勋爵之家能有这样的待遇。 既然是皇上恩赏,必然要以礼待之,否则不小心就伤了君臣和气。
府医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轻轻放下笔,带着几分无奈:“二公子息怒,老夫并非敷衍。医学之道,千变万化,人体更是复杂难测。
大小姐之症,外表看似受惊,内里缘由却需时日观察与调理方能确定。老夫所开之方,皆是根据多年经验所得,意在调和气血,安抚心神,实乃目前稳妥之举。”
顾侯爷深知这位府医虽性情古怪,医术却是城中数一数二:“先生所言极是,治病救人岂能急躁?我们先按先生的方子来,相信先生定能妙手回春。”
王氏也在一旁轻声附和,眼中满是忧虑却仍保持着镇定:“明瑾,你妹妹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修养,我们不可再添乱。”
顾知远只得讪讪地朝府医拱拱手,直言自己刚才莽撞了。
府医摇摇头,开好方子之后就由侯爷亲自送出门,走之前不放心地叮嘱道:“小姐身边不能离人,但是也要注意,哪些人会尤其刺激她的情绪,便不能留在身边。”
孙女生病的消息传到望舒阁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顾老太太一脸肃穆地端坐在太师椅上,左右各坐了顾侯爷和王氏,钟氏和金氏也陪坐在一侧,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 ,等待着好戏开锣。
“作吧,你们就作吧,侯府一天之内出了这么多事,在座的各位,难道不应该说点什么?”
老太太很少发火,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这样把儿子儿媳全部召集到面前说话的时间,少之又少,除非是出了大事。
“王氏,你先说吧,今日之事全因你而起。”
王氏暗暗冷笑,面上却是委屈至极:“母亲,今日的赏花宴儿媳确实是主理人,但是媳妇也是奉命办事……” 眼神怯怯地瞥了一眼顾侯爷。
“什么!你还看我,敢情这是我的不是?主持宴会,走亲访友,与京中权贵夫人结交,向来是当家主母的职责,别说我提醒了你,就是我没想到那方面去,你也理应主动承担起这些庶务! ”
顾侯爷本就气结,被王氏这么一看,像挂被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响了好一阵。
“侯爷不要激动,妾身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说来说去,是妾身的错,侯爷要关要打随您开心!” 王氏索性耍起了无赖,她来之前得知晏南枝已经离府,心里正痛快着。
“老太太,侯爷,咱们侯府确实也是需要好好整治了,免得一些人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是厨房的婆子们都比主子嗓音高上几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侯府是她的家。”
钟氏自从接管厨房的事务以来,日日跟厨房的婆子们斗智斗勇。那些婆子是王氏培养出来的心腹,仗着有人撑腰,眼睛都长到后脑勺去了,哪里还能看到她。
好在她也不是个吃素的,几番下来不能说稳赢,打个平手还是绰绰有余的,要知道她身后还有老太太呢。
“老太太说的是今天的事,你胡扯那么远干什么?”王氏担心钟氏抖出什么事对自己不利,忙截了她的话头。
“今日的事也好,后厨之事也罢,总之都是府里的事务,为何不能放到一起说。
说来说去,都是这些个丫鬟、婆子个个野心蓬勃,年纪轻的想尽办法爬主子爷的床,年纪大的使出浑身解数搜刮主家的钱财,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
钟氏说完意识到有点不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金氏:“芸妹妹,我无意诋毁,你跟侯爷不同,你们是真心相爱。”
越描越黑,钟氏见顾侯爷的脸已经冷得结霜,金芸的脸也臊得不知往哪放,心想还不如不解释,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正暗自懊恼,只听老太太沉沉开口,掷地有声:“百年老树也怕白蚁蛀虫,家风不正何以为继。
丫鬟们忘恩负义,自寻死路,倒也罢了,现如今还牵连到冉姐儿,传出去这还了得?
侯爷说得没错,世家后院的事自古以来由主母掌权,我虽年迈,但还没有到糊涂的地步。
为了大局,有些事我轻拿轻放,一旦过了极限,伤及根本,老婆子也是做得了主的!”
“啪!”
老太太面色赤红,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挥衣袖,桌上的茶盏应声落地,茶叶水和瓷片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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