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安，可去见过你的祖母?”
王氏说这话的时候，那语气又惊又喜，就好像跟许久未见的亲生儿子说话那般慈爱，心里只把顾清理当做一无所知来对待。
顾清离却并不买他的账，语气淡淡的道：“姨母真是好强大的心理素质，全然不顾地上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丫鬟。”
于是大声唤来下人：“把这丫鬟带下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咱们侯府名声虽然不好，却也从没有虐待奴仆的传言，可别因此把侯府多年的好名声败坏了。
有些人不要脸面，老太太一生仁爱，好名声可是她的招牌。”
彩萍忙叫了两个婆子过来，把海棠拉出去了。
她同情海棠，因为她们毕竟是一路人，在这样的主子身边伺候，万一自己也有同样的下场，也盼着有人来管管。
等下人们都散去，顾清离也不顾什么礼节，径直挑了一张椅子坐下，冷冷的睨着王氏，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斯文柔和，眸子里都是冷冷的碎芒。
“加上这一个，恐怕是这段时间以来，姨母屋里出事的第三个丫鬟了吧，刚才我提到的风水问题，姨母不妨一信。
有些责任，有地方可推卸尚好，若是无，岂不是要归到人的头上去了，那样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姨母说呢？”
王氏收起脸上堆起的笑，面色严厉：“书安，有你这么跟姨母说话的吗？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你的教养都到哪里去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教养？姨母说的好生有趣，我自幼时起，便由您教导，若是论起教养缺失，不知道要从何处开始追究。"
顾清离好笑地看着王氏，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嘲讽。
居然还有脸跟他谈教养，她在背后算计他的时候可曾想过教养的问题？
“你！”
王氏气节，瞪大眼睛张着嘴很久都没有出声。
这种失控的感觉太不好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顾清离。
王氏话锋一转，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咱们娘俩好久没见面了，今天不说这个，别因为一个不值得的下人伤了感情。
你是刚回府吧，可用过午膳？这么急匆匆地来见姨母可是有什么事？”
顾清离反问道，“姨母当真不知道我来此的目的？那好，恕我直言了。
敢问姨母，南枝姑娘去了何处？”
王氏刚才听顾清离的意思，她院里死了几个丫鬟都打听清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南枝那丫头为何走了。
敢情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南枝姑娘如何走了，又是去了何处，你何必来问我？
那姑娘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书安哪，不是姨母说你，就算上京城里没有人能看得上咱家这个世子妃的位子，姨母再帮你去别处物色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就是……”
“够了，收起你的假仁假义！ 这里面没有你的手笔，我断然是不信的。我知道姨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今日我过来，并不奢望从你这里得到答案，只是明确地告诉你一声，南枝姑娘我娶定了，往后你的手别伸得太长，南枝不是你能惹的起的人。”
王氏的脸色变得铁青，为了一个外人，竟不惜与自己翻脸，顾清离，你是真的翅膀硬了！
她双手微微颤动，攥成两个拳头，眼睁睁看着顾清离拂袖离去，突然心里气血翻涌，竟生生被气得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
王氏双手紧紧地扶住桌子，才勉强撑住身子，她悔不当初，若是自己当年狠心点，也不会酿成今天这个局面。
恨吗？
自然是恨的！
她重重地锤打着桌面，嘴里大声咆哮：“白眼狼！你们顾家人全都是白眼狼！”
“我自掌家以来，一直勤勤恳恳，你们说夺权就夺权，丝毫不给我这个主母半点体面，连我从小带到大的书安现在都看不起我，敢跑到我面前来威胁我。”
彩萍闻声忙不跌地跑进来问：“夫人怎么了？”
见对方狼狈不堪，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辞，心里暗道不好，忙转身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彩萍小声提醒道：“夫人慎言，这话要是传到侯爷和老太太耳里，夫人又要挨罚了。眼下是非常时期，各房都在盯着咱们院里呐！”
连一个丫鬟都看得明白的事，她又怎么不知道。
彩萍的话抽去了王氏身体里最后的支撑，她身子一软，顺势滑倒在地。
顾清离怒气冲冲地出了王氏的紫竹园，在路上随手抓了一个丫鬟，叫她去老太太院子禀告一声，就说自己回府了，现在有急事要出门，晚些时候再去请安。
丫鬟领了命令就跑开了。
刘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万幸的是，世子爷尚有几分理智，没有跟王氏闹得太僵，只是拿众所皆知的事情做表面文章。
“世子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大理寺，召集兄弟们去寻人。” 顾清离头也不回地答道，“人多好办事。”
白芷还在车上，若是南枝想出城，她一定会想办法拖延时间，或者去给自己报信。
此时，晏南枝由着白芷驾车在城里逛，她哪里不知道白芷是在带她兜圈圈，光是大理寺都已经过好几次了。
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知道了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办事地址。
“白芷，要不咱回吧，你这都多少次路过同一条巷子了，那不知情的官差还以为我们在踩点。”
晏南枝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你家世子爷在这里供职吗？”
没错，白芷是想着能遇到主子，顺便把南枝一道带回去，世子爷回府没见着人，肯定要四处寻人，人多力量大，来大理寺摇人是首选，她就是在这守株待兔。
果然说兔子，兔子很快就到。
没过多时，顾清离一骑快马就奔了的大理寺门口，脸上神色匆忙，气压低得不能再低。
白芷老远见了他，一咕噜从车上跳下，兰齐帮奔上前牵住顾清离的马，“世子，可等到您了。”
顾清离恍如做梦，急急地问：“你们怎么在这？为何不回府？南枝呢？”
听到声响的晏南枝第一时间撩开帘子，露出一张笑脸道：“我们在这等某人啊。”
少女笑颜如花，一双好看的眸子扑闪扑闪，仿若夜空中的繁星透亮。
顾清离此前再气再急的情绪，心里做过再坏的打算，在见到这张好看的脸时都已烟消云散。
他心头微动，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心中的热流滚烫沸腾，仿佛再多待一秒就要喷涌而出。
感受到顾清离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晏南枝心里疑惑，脸上却不自觉地热了起来，她轻轻咳了一声，忙将车帘放下。
这男人最近是吃错什么药了吗？
“走吧，烦请世子爷带路回府。”
一道好听的声音自车内飘出，如银铃般叮叮作响，清脆又婉转，又好似撞在顾清离的心头，他呼吸一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启程，回府！”
不远处，大理寺门口的衙吏擦了擦眼睛，不敢置信地开口：“我刚才好像看见头儿了？”
同伴也同样揉了揉眼道：“会不会是看错了，头儿回京定是要回衙门的，哪有路过门口而不入的道理？”
也是，他们的头儿心里只有衙门和案子，两人不约而同地收回目光，专心当起了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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