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委屈,刚才那一伙爷们在偷听,她不好近身,耽误了送水的时机。听他们说什么成不了事,这话八成是惹到世子爷了。
屋内,晏南枝也替丫鬟们叫屈:“丫鬟们无过,白白挨你一顿骂,听着就怪委屈的。”
顾清离:“若居人下,当怀虚古之心;不敢俯首,需砺破天之刃。”
晏南枝白眼翻上天,好端端的拽什么文言文,见他黑着一张脸,显然是为刚才外人偷听的事生气,也没跟他多计较。
顾清离见她不大高兴,眼神却一直往桌上瞥,拿了筷子递给她:“快吃吧,再不吃就要凉了。”
“洞房花烛夜新妇光顾吃宵夜,传出去会不会是个笑话?”
“新婚之夜世子爷办不成事,世子妃却还要饿着肚子上床睡觉,传出去不更可笑?
左右是个笑话,不如自在点,别去管那些有的没的。”
顾清离倒了两杯酒,分了一杯给她。
“欢迎你的到来,世子妃。”
晏南枝端起酒杯,“叮”,两个正红烫金的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音久久回荡在耳边,挥之不去。
“合作愉快。”
两人一饮而尽。
今日的酒格外烈,晏南枝一连喝了三杯,脚底一股暖意蹿了上来。
“饿了,我先开吃。”
她怀疑顾清离是要把她灌醉,趁机做点什么,因此拒绝再喝。
晏南枝捡自己最喜欢吃的几样菜吃,顾清离一边看她吃一边说,“明日一早要去给父亲和夫人敬茶,敬茶礼仪想必胡嬷嬷都跟你说了,
你不必拘束,放开手脚去做就是。
这些长辈都是熟面孔,跟平日里一样。”
“老太太那边呢?” 晏南枝随口一问。
顾清离提醒她:“往后你要改口叫祖母。等敬完茶,我随你一道去拜见祖母。”
“好。”
夜宵也吃了,晏南枝心满意足,唤了映雪和玉莲进来伺候洗漱后,铺好床,她又犯了难。
“今夜不用你们俩守夜,累了一天,你们早些歇息。”
被人知道新婚之夜两人分开睡,终究不妥,传出去还以为是自己嫌弃新婚夫君不能那个。
映雪二人掩上门,晏南枝好奇地问:“怎么不见你屋里的人,流云和白芷呢?”
她知道顾清离素来不喜人多,闲云阁除了原先有兰嬷嬷和两个丫鬟伺候,人手尚且够。
兰嬷嬷一走,白芷又经常要外出,就只有流云一个丫鬟使唤,远远不够用。
“人多眼杂,今日我让她们留在闲云阁,这里是海棠院,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目前只留了你身边的丫鬟。
从明日起,府里长辈会多拨几个丫鬟过来,你只管分配。”
晏南枝应好,她不是个爱享乐的人,不过既然假戏真做,就要摆出世子妃的谱来,免得被下人小瞧了,说她小门小户的做派,让世子爷丢脸。
两人东拉西扯闲聊一通,刻意没有提睡觉的事。
晏南枝熬不住,连续打了几个哈欠,指了指床道:“今晚你睡床我睡地吧,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我们轮着来。”
好歹人家是东家,没有第一晚就让人睡地上的道理。
想到墙角的顶箱柜里肯定有被子,她翻出两床铺挨着床铺在地上,迅速钻进被窝。
“太舒服了。”重重地一声感叹,她裹紧被子,把自己卷成长长的一条。
顾清离定定地看着晏南枝动作一气呵成,留了自己站在床边。
他想上床就得从她身上跨过去,一想到那个画面,顾清离脸上微微发热。
且他是男人,没有委屈女子睡地上的道理。
“还是你去床上睡,我睡地上。”
“南枝。”顾清离再唤。
“嗯——” 地上的人慵懒含糊地应道,软糯的声音让顾清离觉得心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显然是累极了,加上喝了点酒,晏南枝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梦境。
顾清离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刻,他怔怔地在床边站了一会,嘴角始终勾起一抹浅笑,脑中涌起万千思绪。
他受伤掉落陷阱,是被眼前的女子救起;为了唤醒他,她在他昏迷之际讲了一夜的故事;她还不计前嫌替他去寻兰嬷嬷……
今后,该换自己护着她了。
顾清离弯腰下来,又低低地唤了一声“南枝”,许久没有回应,他连人带被子从地上抱起,像对待珍贵的宝贝,动作轻柔地将她安置在床上。
晏南枝小声嘟囔了句,大概是被子裹得太紧热得难受,她把手探出被子,露出一截莲藕般又白又嫩的手臂。
顾清离喉头滚动了两下,小心翼翼地捏起被角帮她盖上,确定她不会再乱动,这才轻手轻脚地抱起被子躺到地上去。
他合上眼,眼前是信王和淮王等几位亲王嘲讽的嘴脸,以及十三爷隐忍不发的表情。
他自小得到太后和皇上的爱护,引得除十三爷靖王外的几个王爷明里暗里嫉恨。
今夜这样的场合,更是千方百计想让他在客人面前出丑。
他们看他的笑话,他就如了他们的意。
新婚之夜与新世子妃圆不了房,斥责送水的婢女……
他跟十三爷越是荒唐,他们就越称心,事情传开了,龙椅上那位也就安心了。
晏南枝均匀的呼吸声响在耳畔,愈发惹得地上的人心神不宁,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已入秋许久,今夜却尤其闷热。
床上的被褥又一次被晏南枝踢下床,滑落在顾清离的身旁,他无奈地起身,捡起被子,弯腰想给她盖上时,少女因侧躺胸前无意间露出的春光一览无余。
顾清离脑中一片空白,浑身热得喘不过气。
他胡乱地把被子往对方身上一扔,转身拎起茶壶灌了几大口冷茶,强行压下胸腔里的那股热意,这才稍稍好了些。
等到他再次冷静下来重新躺好,外头响起一慢四快五声梆子声,“咚——咚!咚!咚!咚!”
五更天了。
再过一个时辰,父亲要上早朝,仆从们大概很快要陆续起床了。
顾清离迷迷瞪瞪地睡了会。
晏南枝是被顾清离喊醒的。
醒来发现自己跟他调换了位置,惊诧不已。
不过她顾不得想这些,得在丫鬟进来之前把地上的铺收好。
收拾好了才让映雪她们进来。
一并进来的还有两个面生的丫鬟,名唤春意和邀雪。
都是十五六岁花一般的年纪,长得也颇为秀气。
邀雪尤为出挑,肤色白皙,胸前比她还要丰满几分。
“名字怪好听的,是谁给你们起的?” 晏南枝问。
“回世子妃,是侯夫人赐的名。”
那就是王氏的人。
晏南枝道:“你们今后只管院里的事,我习惯了映雪和玉莲伺候,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进屋内。”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讪讪,“是。” 很快自觉地退了出去。
流云伺候顾清离穿衣洗漱,映雪则伺候晏南枝梳头绾发。
晏南枝则从镜子中观察玉莲收拾被褥,昨夜房中的事究竟如何,相信很快就会传到老太太耳中。
按照礼数,新妇在今日要去给公婆敬茶,晏南枝收拾妥当便由顾清离携手去了前厅。
昨日宾客满座,王氏自然是要被解除禁足的,因此早上自然而然地端坐在主座。
她的公公,顾侯爷今日居然没有去上朝,专门等着喝儿媳的这杯茶。
也算是给了顾清离莫大的面子。
左侧分别坐着钟氏、金氏,右侧是她的小姑子,顾心冉,就连顾知远跟金氏的儿子也在场。
晏南枝的目光落在顾心冉脸上,对方低垂眸子盯着地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暗暗叹了口气,这时丫鬟奉上茶,晏南枝接过敬了顾侯爷。
“父亲,请喝儿媳的茶。”
顾侯爷一脸喜色地接过茶盏,轻抿几口,按例交代了几句,无非是两口子要“同心同德、不离不弃”之类的。
晏南枝乖顺地一一应是,顾侯爷满意地点头。
轮到敬府中嫡母,顾清离亲自替她接过丫鬟手里的茶,递给晏南枝,特意叮嘱:“南枝,姨母喝茶有讲究,不宜太惹,不宜过凉,温度要拿捏得正正好。你初次敬茶不懂里头的学问,我先替你探探温度。”
“有劳世子爷。”
话中有话,晏南枝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看了一眼顾清离,伸手接过茶,呈到王氏面前:“姨母,请喝茶。”
一旁的钟氏难掩饰喜色,拿起帕子捂了捂嘴角。
顾侯爷和金氏面露难堪,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前者只能强忍着不发作,拿眼睛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儿子。
王氏脸色发白,身子纹丝不动,不接茶亦不接话。
到底还是年轻,顾知远最先沉不住气,跳出来替母亲抱不平:“大嫂虽是第一次敬茶,却也不是第一天进府。怎么连侯府的嫡母是谁也分不清了?这是作为新妇该有的礼仪吗?”
晏南枝无辜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顾侯爷。
“公爹刚才嘱咐儿媳要与世子爷同心同德,夫妻一体,媳妇自然是随世子爷称呼府中的长辈。
方才世子爷说姨母不喜茶水太烫太凉,儿媳敬茶时也称姨母,这样有错吗?”
顾侯爷气结,却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说她不对,传出去会说作为公公的他新妇第一天就行刁难之举;说她没错,往后这两口子在府中更是没有规矩,连主母都不放在眼里。
他唯有装腔作势训斥顾清离:“是书安不懂礼数,你是好孩子。”
又用眼神暗示王氏别摆这个谱,赶紧接过茶喝了了事。
顾知远哪能让头一天进门的嫂嫂拂了母亲的面子。
“大哥莫不是忘了,你自小被母亲捧在手心爱护,如今长大了,竟是连母亲都不愿意唤一声。这是刻意寒长辈的心。”
顾清离冷笑:“姨母膝下有儿有女,少我一个不少。若真是当成至亲骨肉,也不在乎这一声称呼。反之,也不一定是唤声母亲就成了骨肉至亲,最重要的还得看做些什么,说了什么。
姨母,您说呢?”
王氏抬眼,冷不丁对上顾清离冒着寒意的一双眼。
钟氏道:“侯爷,您瞧孩子手都端累了。我和金妹妹看着怪心疼的。”
金氏一向只顾自保,此时被拉上台面不得不附和:“对啊,对啊。”
顾侯爷的眼风扫过王氏,警告意味明显。
万事有因有果,自己不作也换不来今日这般羞辱。
王氏想到来日方长,遂伸手接过茶盏假意抿了一口。
此事就算完成。
晏南枝又跟钟氏和金氏、弟弟妹妹们见了礼,赠了礼物。
顾心冉比昨夜见到的时候更加精神不济,晏南枝蹲下来拉起她的手,“大小姐还认得我吗?”
顾心冉眼圈深凹,显得眼珠较常人更为凸出。
见有人拉手跟她说话,才稍稍有了点反应,嘴巴喃喃地道:“南枝,大嫂。”
“是我,昨夜我们见过。你想去大嫂屋里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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