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沈若芙亲手熬了一锅黄芪乌鸡汤，去和父亲请安。
苏妙莹昨天夜里劝了沈长渭大半宿，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终于让沈长渭点头答应，把刘家这门亲事让给她的宝贝儿子。
这不今儿一早，苏妙莹就让人往刘家送了拜帖，约马氏上宝华寺上香，试探此事。
虽说沈见青拒了这门亲事，可这事做起来毕竟不太地道。沈若芙又一向维护她弟弟，若让她知道了，以她的性子，怕是要闹得天翻地覆。
故而他们决定暂且不要告诉这对姐弟，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说。
此刻两人见了沈若芙，不免有些心虚。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第一次见你给父亲熬汤。”
沈长渭笑得尴尬。
沈若芙道：“这都是女儿该做的。”
“可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
沈长渭想了想，露出慈父般的微笑：“我听说，你妹妹最近在跟着严师傅练琴，你若有空，也跟着学学吧。多练琴，能让性子静下来。”
“父亲忘了，严师傅早就不教了，如今教五妹妹练琴的是王师傅。”
沈长渭面色一僵。
不等他回应，沈若芙又道：“不过女儿最近的确闲得慌，今儿正好十五，不如我们一家人一块去宝华寺上香吧。”
苏妙莹心下一咯噔：“这……”
沈长渭打断她，叹了口气：“不瞒你说，你母亲今早约了刘夫人，正要去宝华寺，说你四弟的事呢。毁约这种事，多少不大光彩，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不要跟着去添乱了。好好在家待着。”
沈若芙故作可惜地：“原来如此。那女儿先回屋了。”
沈长渭颌首道：“去吧。”
沈若芙一走，夫妻两人都看见了对方难看的脸色。
苏妙莹捂着心口：“老爷，妾身怎觉得，大小姐好像知道些什么？”
“她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
沈长渭捏着汤柄，有一瞬觉得自己十分窝囊，越发坚定要促成此事，让长女只能气得干瞪眼。
他握着苏妙莹的手背说：“你别多想了，发生什么都有我在呢，早去早回。”
……
沈若芙戏耍了父亲和苏妙莹一番，心情甚好。她从荣和堂出来，小声问飞雪：“人都准备齐全了？”
“放心吧小姐，都准备齐全了。”
“帖子也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飞雪迟疑道，“可大小姐，您与刘二小姐又没多少交情，她会来么？”
沈若芙说：“所以才要借四弟的名义，她要再不来，我也没法子了。”
她回云霄院换了外出的衣裳，等苏妙莹走后，才坐马车出府，到刘家接了刘惠。
刘惠今日穿了件海棠红宝瓶纹褙子，描了细细的远山眉，手上带着羊脂玉镯子，打扮得温婉又得体，脚步轻盈地上了马车，却见车厢里只有沈若芙一人。
“沈姑娘，我们莫不是还要再回一趟沈家？”
她问的委婉，沈若芙带着歉疚的微笑：“不回了。说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弟弟刚要和我出门，就被他先生叫走了，一时半会怕是脱不开身。”
“原来如此。”刘惠略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
沈若芙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地问：“你若，不想去听戏了，我们也可以不去的。”
那成什么样子了？
刘惠忙道：“来都来了，今儿天气正好，出来散散心也不错。况且，我也许久没听戏了。”
马车“嘚嘚嘚”地朝梨园驶去，路上沈若芙有意无意地说：
“其实我弟弟这人，性子沉闷得很，对这些玩乐一概不感兴趣，不像我们几个姐妹。今早我还以为他难得开一回窍，不想，还是老样子。”
这话，便是在暗示其实没有什么非忙不可的事，只是不想来罢了。
刘惠何等聪慧，立马就听出来了，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路过繁华热闹的起凤街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厢猛地一晃，把里头的人都吓了一跳。
沈若芙掀开帘子问：“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有些气恼：“几个不懂事的孩子乱窜，幸好奴才反应快，不然就撞上了。”
“接着走吧。”沈若芙正要放下帘子，忽然瞥见街道对面的花满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皱起眉头。
刘惠见沈若芙面有愠色，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沈若芙回过头，想了想问：“刘姑娘不介意稍候片刻，让我顺便处理点事吧？”
刘惠没有多想：“姑娘随意。”
沈若芙朝外头招了招手，唤道：“阿宝。”
一个约莫十四五岁小厮，从马车另一头蹿了过来：“姑娘有何吩咐？”
沈若芙故意将声音压到刘惠能听到的大小，生气地说：“去，把苏昱衡那个孽障从里头揪出来。”
小厮应诺着去了。
待阿宝进了花满楼，沈若芙才缓缓放下帘子，回过头，见刘惠惊讶地看着她，忙收起面上的怒意，讪笑道：“让刘姑娘见笑了。我这个弟弟不学无术不说，整天就知道吃喝嫖赌，招猫逗狗，可让我父亲母亲操碎了心。”
“这不，前天才因为逃学让我父亲训了一顿，今儿又被我逮住了。等我把他送回家里去，我父亲非得气死不可。”
刘惠揪紧了帕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教又森严，平时连外男都很少接触。
哪想得到，她竟有一日，会跟着人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捉人。
之前她还以为，他们沈家的子弟，都与沈见青一般饱读诗书，翩翩有礼呢，再不济，也不至于去做这些下三滥的事。
这苏公子未免也太不像样了，好歹也是官宦子弟……
沈若芙不动声色地瞅着刘惠青一阵紫一阵的小脸，就知道自己的钱没白花。
前世苏昱衡娶了刘惠后，依旧风流多情，眠花宿柳，尤其钟爱花满楼的姑娘李青青。
那李青青素有京城第一花魁的美名，容貌倾城，引来不少男人为他一掷千金。
苏妙莹为了防着她儿子出去鬼混，平日都让刘惠管着钱。
谁曾想，这苏昱衡为了与花魁一夜春宵，竟偷了他娘库房里的金银玉器出去倒卖，被发现后，差点被父亲打个半死。
沈若芙特意忍痛，高价收了李青青亲手所画的扇面，送到了苏昱衡的手中。
为的就是引苏昱衡过来，让刘惠和她身边的奴仆看清苏昱衡的真面目。
那马氏若明知苏昱衡是什么货色，还把刘惠嫁过去，便是要落得个苛待继女的名声。
刘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断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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