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儿每晚用功到很晚，大嫂再看看子喻在干什么？秋天抓蛐蛐，冬天蹴鞠，这顾府后山的蛐蛐都被绝种了，他要是高中了，也是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柳姨娘不甘示弱，又望向顾玄风，“远致公子说是不是。”
柳姨娘说得当然也是他的心声，他这个弟弟不学无术，府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可以说他弟弟的不是，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说他胞弟的不是。
顾玄风气势凌厉地望向柳姨娘，“姨娘此言差矣，子喻尚且年幼，喜爱玩乐是天性，劳逸结合未必不好，今年不中，只是还并未开窍，若存大志，怎知他日不是腾云直上，直飞冲天。”
身后和顾正清等几位族老一道过来的顾元修在无意中听到了他大哥的这句话，脚步一顿，心中无比动容，竟不知觉落下了泪。
顾元修早就知道自己会落榜，今日放榜后知晓成绩后一颗心还是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他大哥顾玄风对自己给予厚望，自知自己愚笨，对不起他大哥，母亲，也对不起顾家的列祖列宗。
顾玄风在看到身后的顾元修也是同样一怔，很快便神色恢复如初。
一家人不和是不和，可是顾英杰中榜是天大的喜事，连静雅堂的顾老夫人由她身边的下人一同搀着出来了，和众人一同要送人凳马车游街。
顾家是名门世家，顾玄风是朝中重臣，又是顾家的嫡长子，是顾家实实在在的掌权人。
按道理由他领着人走在前头。
其余顾氏族人在后面跟着往正门处相送。
顾玄风望向顾英杰，“三弟今日高中，他日入仕是指日可待，希望三弟和为兄一般一心为顾家前程着想。”
"大哥这是哪里的话？我是顾家人孙，难不成还会陷顾家于不义之地？"
顾玄风脚步一顿，目光沉沉地望着人，“希望三弟时刻记住这句话，三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母子两人在盘算什么？”
顾英杰神色已变，看过来的目光透着几分倔强。
身后欢笑的众人自然不知道前面的两人之间已经剑拔弩张。
之前他父亲顾绪中在世之日，他母亲董夫人就和柳姨娘两人就诸多不和，梁子早就结下了。
原因是柳姨娘声称自己的母亲董夫人勾结道士害死了自己的幼子，也就是顾英杰的胞弟。
在他父亲顾绪中死后的前一年，也就是顾玄风五岁的时候，柳姨娘怀有一子。怀胎八月时，他父亲请来了当时有名的道长灵泽真人过来卜卦。
卦象并不好，说是那孩童活不过周岁，是来抵消父母的罪业，顾绪中大为震怒，毫不客气将灵泽真人赶走了。
孩子出生后是白白胖胖，没有什么异样，可说起来也怪，那孩子没满一周岁时就突然无端患病夭亡了。
柳姨娘当时直接瘫倒在地上，直指凶手就是顾玄风的母亲董夫人，说董夫人勾结道士谋害自己的骨肉。
没有根据的事，他父亲顾绪中当然不信。
柳姨娘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人，前几年他就亲眼撞到过柳姨娘背地里偷偷对他母亲行“厌胜之术。”
再加上顾英杰这一年在国子监大肆结交权贵，顾玄风早就知晓，他们母子背地里难免再有动作。
顾玄风惯常是不屑掺和这些后宅女子之间的琐事，他遵循的原则只有一条，那就是顾氏一族安安稳稳，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的祖母顾老夫人的态度也是这样，虽是人常年身在后院的佛堂，知晓府中事但几乎从不过问，也从不轻易现身，一现身那就是天大的事。
“我们母子在府中艰难度日，还望大哥和大夫人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顾玄风扯起嘴角嗤笑，不发一言。
左右锣鼓喧天，鞭炮声噼里啪啦，顾府的门楣上挂满了红色的绸带。
街道两旁早就围满了百姓，顾府提前准备的精美的马车早已经停在正门口。
身后顾府的一众人早已经来到了跟前。
鞭炮声此起彼伏，周围硝烟弥漫。
顾玄风凑在顾英杰的耳边低声警告道：“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底下，你若敢心怀不轨，我必定让你们母子死得难看！”
顾英杰一脸不甘在身后人的簇拥下终于登上了马车。
因着今天放榜，京中到处都是热闹一片，同在京中，城郊外的霜月那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霜月一整天都在屋里坐着，她和洪光几乎没什么话，洪光时不时没话找话和她说上两句，什么“霜月妹妹，口渴不渴？”“有没有饿了？”诸如此类的话。
洪光隔壁的人来借东西，见他屋里有个美娇娘，是一个劲地打趣他。
霜月不想被人看到，只得躲起来。
她一颗心都在想着齐婶什么时候过来，等到晌午之后太阳落山之前也没有人都没有盼来。
她心中憋闷，恨不得自行去找，回头看那洪光心情闲适，不是喂鸡，就是逗狗，看得她一肚子火气。
她从包裹里将发髻上的木簪换上了顾玄风送她的金簪，她想趁在卖了之前再戴戴。
她本打算出府后就将金簪卖掉，可今日齐婶和她一道，只得等下次出门的机会了。
很快到了晚上，白日里洪光说各睡一间房，可霜月发现他家拢共就只有一间卧房，另一件是个放东西的杂间。
霜月正为难的时候，洪光已经将自己的被褥抱去了堂前，找了个干净的被褥铺在卧房给她睡。
卧房也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只有一个柜子外加一张床，刚从柜子里拿出的被褥还有一股霉味。
她的头上白天洒过药粉已经好多了。
临睡时将卧房反锁了起来。由于前一天没有睡好，这一夜她睡得很沉。
次日一大早，她就见着齐婶过来了。
霜月埋怨起来，“婶婶一去不复返，可知我的心都等焦了？”
齐婶笑她：“我让你别着急，还骗你不成？”
“我和你说，李大人家，钱员外家，还有东街刘大人家，还有余下的周员外和杜员外家，我都去问了。人家都要帮厨，现在只需要你过去给人瞧瞧，看人家可要你？”
霜月心花怒放，事到这一步，就难不倒她了，“昨日让婶婶过来在市集上给我带些笔墨，婶婶可带了？”
“带了，带了！话说你要笔墨是做什么？”齐婶忙递过来一只崭新的狼毫和砚台。
霜月于是从包袱里拿出事先印了顾玄风私印的纸张。
铺了纸，砚了墨，按照齐婶说的这五家，洋洋洒洒地连写了好几张举荐信。
有顾玄风举荐，看得是他这个这个朝廷三品大员的面子，就算厨艺平平，也会被选中，更不用说她厨艺本来就精湛。
洪光不识字，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
齐婶也不识字，但知晓霜月在干什么，在看到纸上的那方印章时，立马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你胆子也忒肥了，你偷拿公子私印，要是公子知道了饶不了你！”
霜月听不进去，“婶婶此言差矣，做事若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事情还没做，是已经失败了！若不全力以赴，怎么会达成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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