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一一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代青明摆着在药材一事上遮遮掩掩，故意隐瞒着些什么，她心里有了些想法，只是还需证实，最好是自己过去漠北瞧一眼。
刚一回到阮府，尚未歇下脚，喝口热茶润润干涩的喉咙，便见一小丫鬟匆匆忙忙地奔入厅中，福了福身道：“小姐，老夫人差了人来，说是请您过去一趟。”
阮一一知晓此番传唤，定是逃不过一番细细地盘问，便抬脚往着祖母院子里头去了。才踏入祖母的院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里头的气氛很是凝重，一众丫鬟仆妇皆是静悄悄的。
“一一，你来了。” 阮老夫人见阮一一进来，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反而是板着一张脸，让阮一一无端觉得心底发怵。
“祖母。”阮一一一见祖母脸上这般表情，心下便知晓坏事了，祖母这是动了真怒。
她赶忙收敛起心神，带着几分讨好地望向祖母，柔声道：“一一听闻祖母传唤，便赶忙过来了。”
阮老夫人目光在阮一一身上扫过，语气关切中带着几分责备：“一一啊，你还病着呢，该是好好休息才对，今日出门可有要紧事？”
“屋子里的病气重了些，我觉得憋闷得慌，想着出去透透气，心情畅快了，许是这病也能好得快些。”早料到祖母会有此一问，阮一一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阮老夫人并不反驳，示意一旁的丫鬟：“去，把我那新得的雨前龙井沏上。”
丫鬟领命而去，屋内一时静谧无声。
阮老夫人接着开口：“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最是疼你，也最是了解你的想法。”
“那是自然。”祖母确实疼爱自己。
不多时，丫鬟端上了雨前龙井。
阮老夫人接过，用杯盖撇去上头的浮沫，轻轻啜了一口，随后重重放下杯盏。
阮一一见祖母这般模样，心下有些忐忑，还以为是自己乱跑惹得祖母不快，便挪了脚步，走到祖母身旁，拉着祖母的衣袖轻轻摇晃，撒娇道：“祖母，您莫要生一一的气，一一知道错了，往后一定乖乖养病，不乱跑了。”
阮老夫人瞧着她这副模样，却是叹了口气：“乖乖养病？你能耐的很。我是气你不顾自己的身子，还打算独自去漠北，这么大的事，竟也不告诉家人一声。”
阮一一微微睁大双眼望着祖母，眼中满是惊愕，她怎么也没想到，祖母竟连她心底尚未完全成型的计划都洞悉得一清二楚。
她嗫嚅着双唇：“祖母，您……您是如何知晓的？”
阮老夫人面上浮现一抹无奈，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带着几分亲昵与宠溺：“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你那点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院子里头的那匹白马近日被你着人照料得格外精细，我便起了疑心，再加上你今日这番出门，我一打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阮一一心道原来是素雪惹得祸事。
阮老夫人沉默了好半晌，最终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打开柜门，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红匣子。
“给你的路费。”她将红匣子推到阮一一面前。
阮一一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她原以为祖母会百般阻拦，毕竟漠北那般凶险之地，祖母向来疼她，不会轻易应允。没想到祖母竟这般支持她，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她一时有些怔愣。
阮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面上的表情这才松快了些许，轻声笑道：“吃惊吗？你这丫头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她示意阮一一打开盒子看看，阮一一依言打开，只见里头满满当当全是银钱，有整有零，有碎银有铜板，显然是把路途上换取不便的因素也考虑了进去。
“这是目前祖母能动用的所有银钱了，你都带着，路上用得着。漠北条件艰苦，有钱财傍身总是好的，你此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莫要让祖母担心。”
“祖母……您这是……”
阮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干枯的掌心覆在了细嫩的手背上：“祖母只恨自己上了年纪，这身子骨不如以前硬朗，否则怕是也要跑一趟。”
阮一一心底泛上了一阵酸，明明不久前，祖母还说自己年轻，她还夸祖母永远是一枝花。
时间实在是太快了，快得让人无力抗衡。
“好孩子，祖母信你。你自幼聪慧善良，此次去漠北，千万不可逞强，遇到危险，保全自身要紧。”
阮一一将祖母的手拢在掌心，用力地点点头：“祖母，一一记住了。”
才从祖母的院子里头出来，阮一一就对上了娘亲那双如水一般的眸子，里头好似要落下泪来。
“娘。”阮一一轻声唤道，上前见礼。
娘亲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了，这让阮一一一感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林月柔却是没有如之前一般掉眼泪，她也是不久前才知晓女儿要去漠北的消息。
“一一，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娘不会拘着你。”开口时，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鼻音。
林月柔的目光里闪过一丝不舍，又开口道：“我能不知道你的性子，认定了一件事，必定要把事情做成，就算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与其拘着你，不如让你放手去做，旁的事莫要操心，有娘在呢。”
阮一一心里头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她那个娇娇软软喜欢掉眼泪的阿娘啊，终是有一天，撑起了阮府的半边天，在这关键的时刻，给予她最坚实的支持。
“娘，您等我的消息，等我的好消息。”
母女两人相拥，阮一一感受着怀中的温暖，有阿娘在背后默默支持，这前路纵有千难万险，她也有勇气去闯一闯了。
林月柔心中既有着对女儿的疼惜，又有着对女儿的愧疚。明明阮府这么多长辈，到头来北上的担子还是落在了女儿的肩上。
漠北，她这辈子都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却要让女儿去了，一路上不知道要遭多少罪，要受多少苦。
她这个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连骑个马都不会，实在是拖了女儿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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