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母亲再次逼他娶妻：“你年纪可不小了，必须得成亲生子。有那个老和尚的批语，大户人家的姑娘不敢嫁进来。咱们第一位夫人，就找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家，抵了这灾祸再说。”
“知道你不喜欢相看人家，我这里有好几张画像，都是我特意选了的，你看看，可有喜欢的人？”
丫头们一张张翻开，让他看。
他竟然看到了那个迎春花姑娘，羞涩地看着自己。
他鬼使神差，指了指那幅画：“就她吧。”
母亲说她是上林苑副监正苏黯的嫡女，先母早逝，她在家里颇受继母和两个弟妹的欺辱，父亲也不重视她，她生活非常困苦，下面还有一个非常不听话的胞弟，经常挨继母打骂。如果能嫁入沈家，那姑娘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随后圣上安排了差事，他出了京城，三个月后回来就和苏裳成了亲。
想到娘子那副娇美的容貌，沈怀成吩咐道：“加快速度回府。”
这几日苏裳受伤，他固然有那方面的冲动，也得忍着。身边躺着娇妻，他却什么都不能干，这种滋味特别难受。这两日，苏裳的伤口好了，他就可以大展雄风了。
沈怀成很兴奋。
吃了晚饭，又去看了卢氏后，沈怀成在书房里批好了公文，随后小唐进来，面露难色地看了他一眼：“大人。”
沈怀成急着去苏裳那里：“快说。”
小唐：“……”
沈怀成起身要走。
小唐鼓起来勇气：“大人，那公子……”
沈怀成不耐:“说。”
小唐：“大人，您让我打听的那个公子，是姓宋。宋公子曾经订婚，那姑娘就是夫人。”
沈怀成侧脸看他：“苏氏？”
小唐说：“大人，一年多前，宋家和苏家订了亲事后，宋公子宋启瑞离京游学，后老夫人命人去苏家求亲，苏黯当即去了宋家要求退婚。宋家一开始并不同意，老夫人去了趟宋家后，宋家才和苏家退了婚。”
沈怀成眼眸阴沉，冰冷一片，他紧盯着小唐：“你是说，苏家贪图……”
话没说完，他就停下来不说了。
他不是知道了么，苏黯给苏裳写信，让苏裳给自己吹枕边风，给他求官。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小黄，进来。”
小黄进来了，看到沈怀成的脸色无与伦比的阴冷，他禁不住偷看小唐，然而小唐垂着脑袋，连个眼色都不给他。
小黄心里害怕：“大人。”
当初沈怀成出京办差，小黄没跟着。
沈怀成说：“把沈家怎么和苏家结亲的事，详细说一遍。”
小黄：“……是，大人。”
他又偷看小唐，沈怀成瞪过来：“再看他，眼珠子挖掉。”
小黄立刻跪下：“大人，大人当初选了画像之后，老夫人就安排人去苏家提亲，苏家狡猾得很，立马同意了。苏黯那老东西去宋家退亲，宋家倒不同意，然后苏黯来府里和老夫人说，老夫人亲自去了宋家一趟，宋家才同意退婚。”
“然后，夫人就嫁进来了。”
沈怀成怒道：“她有婚约，你为何不告诉我？”
小黄磕头：“大人，小人本想通知大人的，奈何老夫人打了小人一顿，说如果我要透露口风，就把我打死啊大人。”
沈怀成：“……她……”
他想问，她是不是也不同意退婚。
然而，他不敢问。
宋启瑞，宋启瑞，宋启……
沈怀成突然脸色煞白，想到那日她被母亲罚跪后自己接了她回房，她在昏睡中说：“……起……”
难道，不是“起”，而是“启”。
一定是“启”。
她在梦中还叫别的野男人的名字。
沈怀成突然一脚踹翻书案，书案上的文书被踹得乱飞，哐当哐当落在地上。小唐和小黄都吓得面无人色，惶惶然不敢吭声。
沈怀成问：“夫人回门那天，可有反常？”
小黄偷看小唐，小唐只看脚尖。
沈怀成怒道：“狗东西，你看他干什么？回话。”
这一声怒喝，比天雷还要吓人。小黄立刻顶不住了：“二爷，回门那天一切顺利，就是在回来途中，有一俊俏公子给了苏少爷一份糕点，说他喜欢吃。”
沈怀成：“那公子是谁？”
小黄回话：“小的不认识。不过，当时二少夫人也在看他，还打了招呼。马车走了以后，那个年轻的公子还一直站在那儿不肯走。”
小唐心中哀嚎：说得越多，死得越快。
小黄：“那公子风流倜傥，很是俊美……”
小黄：“那公子温柔多情，后来痴痴跟着马车走了很远……”
小唐已经扯着不怕死的小黄出了书房，关上房门。
沈怀成很愤怒。
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被人玷污。别的东西还好，但是这一样东西，无论如何不能舍弃。
她是受害者。
然而她……嫁了自己，心里想着别人。
她在梦里和自己撒娇，在梦里搂着自己，平时她从不曾如此亲密。
在睡梦中，她还要自己叫她“裳裳。”
沈怀成突然想到她说的那句：“你忘了，你叫我裳裳。”
沈怀成觉得浑身的血都冰凉，凉得皮肉生冷，心脏疼痛。
如同有人拿一万根绣花针，同时刺入他的心，让他无法呼吸。
那冰凉的皮肉被一个看不见的手，一条条撕掉，扔到地上，任人践踏。
自己什么时候忘了？
裳裳，就是她和那个奸夫亲密调情时候叫的吧。
裳裳，裳裳，裳裳。
同自己亲热的时候，想着那个奸夫，让自己叫她裳裳？
呸，真无耻,一对儿奸夫淫妇。
沈怀成头痛欲裂：“好，好，好一个端庄贤淑，好一个如花似玉。原来内里如此肮脏。想着野男人，却贪慕沈府富贵嫁给我。”
他又想到，那个宋启瑞和她年纪相仿，又俊美。两个人肯定郎情妾意，情投意合。
自己比她大十岁。她是不是嫌弃自己老，认为自己是个老头子？
她对自己总是恭恭敬敬，敬而远之，就连夫妻之事，也非常抵抗。
是自己一个人在沉浸，在贪恋。而她呢？始终闭着眼睛，是不是嫌弃自己这张老去的脸皮？
他沈怀成，就这么被她瞧不上？看不起？
他掏出来那个金簪，单手用力，那簪子就被团成一团，被沈怀成随手一扔，扔到了角落里。
休了她。
休了她。
休了她。
沈怀成悲愤之下写了休书，盖上私章。然而却又撕掉，只在书房内踱步。走了几圈，再次拿了纸笔写一封和离书，盖上私章。
半晌之后，他烧掉和离书，把整个书房都砸了。小黄和小唐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去。
他们都不敢去叫苏裳过来。毕竟，沈大人发疯就是因为苏裳。
然而书房离内室这么近，苏裳听到动静赶了过来，问小唐：“大人在里头？发生了何事？”
静夜之中，她嗓音娇柔，穿透力极强，沈怀成大叫一声：“叫她滚。”
小唐：“……”
小黄：“……”
苏裳静静站了一会儿，扭身走了。
黎明的时候，沈怀成终于起身入宫。
中午的时候，苏裳正在内室枯坐，小黄忽然带着几个丫头进来，冲苏裳一礼，随后一挥手：“立刻收拾东西，我刚才交代的那些都带上。”
几个丫头进了内室。
苏裳和小玉站在一起，并不敢多问。这个小黄往日里还比较恭敬，然而今日却冷着张脸，眼神不善，扫了苏裳两眼，恨不得吃了她一样。
几个丫头收拾好了东西，小黄径直带人走了。
苏裳和小玉赶紧进了内室查看，只见沈怀成的棉袍、棉袜和棉靴都被带走，整个衣柜里，只剩下夏季的单袍。
难道他要出京？
苏裳还没来得及多想，前院已经是马鸣啾啾，人声沸腾，还有卢氏的哭声。苏裳赶紧带着小玉出了清晖院，赶到前院去。
沈怀成已经出了大门，给卢氏磕了三个头，随后翻身上马，竟没看苏裳一眼，就纵马而去。
随后的几十匹骏马立刻跟上，瞬间大街上马蹄翻飞，眨眼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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