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瑞赶着马车一路晃晃悠悠，一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山脚下，这山有些绕，和当初苏裳、小玉那次遇到黑衣人不是同一个小山。这座山高一些，树木也多。不过现在是冬天，那些树木光秃秃的，不过荒草很高，看着白茫茫一片。
宋启瑞拴好马，苏裳跳下车，整理了一下衣裙，两个人开始往小路去了。越往上走，地势越陡峭，草也越来越密。这些野草横七竖八的，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
“这里枯草很多，要当心脚下。”
苏裳说道：“没事儿。你初到黄县，可还适应？”
宋启瑞说：“黄县那里有吃有喝，一切都很顺遂，比我游学的时候好多了。我游学的时候，餐风露宿，喝泉水吃干粮，那才叫苦。”
他顿住脚步，深沉地看着苏裳：“裳裳，你可是担心我？”
苏裳看着他：“……你贵为县令，护佑百姓，是百姓之福。我虽然在洛城讨生活，但是也真心替黄县的百姓高兴。”
宋启瑞慢慢握住苏裳的手：“裳裳，我很后悔。我很后悔订婚后没守着你，叫你受了那么多苦。苏家不善待你，我却视而不见。我离开京城去游学，把你一个人抛在京城。当时我雄心壮志，一心向往外面大千世界，百万山河，我忘了你一个弱质女子在苏家那种环境下如何苦苦支撑，苏昂还小……等我回到京城，准备与你成亲，才发现苏宋两家退亲，而你嫁给了沈怀成。”
“我要去苏家给你讨回公道，我要去找沈怀成。但是我父亲把我关在家里，打得我病体鳞伤不能行走。然而无论如何，是我负了你。”
苏裳往外抽手，宋启瑞微微用力抓紧：“裳裳，你听我说。我日日夜夜难以入睡。我自责我后悔我痛不欲生。你本应该是我的妻子，却被那沈怀成横刀夺爱。”
“我本以为我这辈子就这么孤独终老，但是老天有眼，他老人家给了我一个机会。裳裳，当我得知他休了你，我有多高兴。”
他抓住苏裳的手不放：“裳裳，你和我，可有将来？”
冬日山风猎猎，疯狂吹来，吹乱了苏裳的发丝，遮住她的双眼，有些看不清楚。
你和我，可有将来？
突然从山凹之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放开我，你放开我。”
紧接着是男子粗哑的笑声：“小娘子，小娘子别怕，爷爷好好疼疼你。”
苏裳和宋启瑞吓了一跳，宋启瑞立刻压住苏裳肩膀：“藏起来。”
苏裳吓得弯腰趴在草地上，宋启瑞扯了几把干草盖在她身上，自己迈步要去。苏裳扯住他的裤脚：“别去。”
宋启瑞低声说：“你忘了，我是县令。这女子一定是黄县百姓。敢在黄县作乱，定是匪患。你好好藏着，千万不要露面。”
宋启瑞掏出来一把匕首：“拿着。”
他则拿着铁铲，悄悄摸了过去。
苏裳看着他一步步前去，想到他那句话。
可有将来？
他是新科进士，是县令，是官身。
自己是平头百姓，是商户，是弃妇。
可有将来？
可有将来？
她想不想要一个将来？
宋启瑞摸到前面大石后头，前面就是温泉所在。温泉边有四五个大汉，都打着赤膊洗澡擦身子。一个赤膊大汉正迫不及待扯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郎拖到他这块大石边上，把女郎扔到草地上：“娘子，你可疼疼我。等到了山寨上，让你做压寨夫人。”
果然是山匪。
女郎双臂被捆着，动弹不得：“滚，你滚，放开我————”
那大汉扑过来，低头就亲上去。宋启瑞举起来铁铲，对准大汉的后脑勺砸下去。
咔嚓。
那大汉的脑浆子喷了女郎一脸一身。
女郎本来在尖叫，现在变成了惨叫：“啊————”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擦身子的几个大汉都蒙了，衣服也不穿，拿了武器跑过来：“你杀了我们的人，你有种。”
一个大汉拿了黑铁菜刀就砍下来。另外三个大汉也围上来：“杀了他，杀了他给老二报仇。”
宋启瑞握紧铁铲横在胸口：“尔等土匪，我乃黄县县令，速速束手就擒，朝廷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几人听他这么说，登时愣住。宋启瑞高声说道：“如今大周皇上圣明，凡弃暗投明者，轻判。”
一名大汉说道：“别听他的。咱们身上谁没有人命？什么轻判？当官的都会骗人的。我杀了他。”
他怒目圆睁，抬手砍过来。宋启瑞是文官，虽然在外头历练游学，身子骨灵活，但如何是四个大汉的对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眼看着就要被砍死。
突然一把干草横空撒过来，大汉纷纷闭眼后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被惊艳。
一个美人。
一个惊天的大美人。
虽然是布衣裙钗，但是，就是个大美人。
看那脸蛋儿，看那玲珑身段，看那双白玉般的手。
苏裳护住宋启瑞，匕首横在胸前：“你快走，快走啊———”
宋启瑞怒道：“不是叫你藏着？快跑，跑。”
几个大汉围上去，八只眼睛盯着苏裳：“好娘子，好娘子，跟咱们回去，包你好吃好喝……”
宋启瑞扑上去，被一个大汉抬脚一踢，踢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那个女郎更是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苏裳步步后退，似乎浑身都在发抖。
大汉们步步逼近，四只手同时伸过来。苏裳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突然抬手一扬。
漫天都是红色的粉末。
顺着风吹到四个大汉脸上，身上。
大汉们开始打喷嚏，眼睛被辣的生疼：“什么玩意儿？这小娘子有妖法。妖法。”
他们丢掉兵器，吓得团团转：“我瞎了，啊，我的眼睛好疼……”
苏裳跑到宋启瑞身边：“你没事吧？”
宋启瑞解开女郎身上绳索：“赶紧走，快走。”
然而，为时已晚。
大石后面，站着几十个男人，他们拿着长矛，大刀等乱七八糟的兵器，静静地看着三人。
领头的络腮胡子黑着脸问：“马老二，那是辣椒粉，还不过来洗了。”
马老二等四人骂骂咧咧过去：“大当家的，二当家的被那个人杀了。那人可狠心，一铲子下去，二当家就死了。”
大当家冷冷哼了一声：“我早就说过，他色心不退，早晚死在这上头。叫你们下山去一趟，大家伙都等着钱过年。结果你们竟然抢了人？你们不知道新来的都司厉害？二当家死了就死了，死了活该。”
四个大汉被骂得灰头土脸，奈何两只眼睛似乎瞎了一样，根本看不见，只好相互搀扶着去了温泉那里清洗。
宋启瑞护住两个女人：“我是黄县县令，尔等山贼公然下山抢劫财物，害人性命。我命你们立刻放下兵器，跟我去衙门自首。”
大当家那只冷厉的眼睛眯了眯：“新来的县令？”
宋启瑞说：“正是。”
大当家凶狠地看着宋启瑞，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下有人说道：“当家的，不能听他胡说八道。咱们还是赶紧走吧。陈劲日日出巡，我怕夜长梦多。”
大当家微微点头：“男人杀了，女人带走。快。”
苏裳紧紧握住匕首，只等那人来了，就给他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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