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陈劲又让阿喜送来了鸡鸭鱼肉，苏裳让小玉收下，然后拎了个大竹篮子给阿喜：“这个给你家大人尝尝鲜。”
阿喜掀开上头盖着的碎花布一看：“苏姑娘，这可是好东西。我家大人说了，他天天吃那些腌菜和窖藏的东西，都想吐了。没想到苏姑娘这里竟然有这么好的东西。哎哟，这些大人要高兴了。”
他问苏裳：“姑娘，你可知道这东西在京城的价格？”
苏裳摇头？
阿喜说：“我老娘就在府里做厨娘，她说，过年的时候一斤蒜苗能卖二两银子，比肉还贵嘞。苏姑娘，你这一大篮子的蒜苗，老贵了。”
苏裳笑：“赶紧给你们大人送过去吧，这些蒜苗放久了就不鲜嫩了。”
阿喜跳起来：“好嘞。”
小玉说：“姑娘，陈大人喜欢吃，那我再剥些大蒜头，多养一些送给陈大人。”
苏裳点头：“好啊。过两日那菠菜和小香葱也能能吃了，到时候你给陈大人送过去。”
整个温室现在分成两部分，一半养着水仙花，一半养着蒜苗、菠菜和小香葱。那些蒜苗、菠菜和小葱绿油油一片，她们也不会卖，都准备送给陈劲尝鲜。
人家陈劲，救了她两次！
这是多大的恩。
多重的情。
外头又有人叫门，小玉开了门，竟然是宋启瑞。
他风尘仆仆，牵着一匹马站在门外，脸色被风吹得发红。
小玉诧异：“宋大人，您怎么来了？”
宋启瑞说：“你家姑娘在家？我来给你们送些年货。”
苏裳站在温室门口：“快请进来，外头冷。”
宋启瑞进了温室，就笑着说：“还是你这里头暖和。路上太冷，可否讨一碗热茶喝？”
温室内有小火炉，炉上有茶壶，里头的水被烧得咕嘟嘟冒泡。苏裳拿了小铁锅进来，加入热水，撒了姜丝和红糖熬了一会儿，等红糖化开，让宋启瑞喝了两大碗姜糖水。
宋启瑞喝得鼻尖都冒汗了。
苏裳问：“衙门里都安排好了？今日在这里吃午饭？”
宋启瑞说道：“今日衙门休沐，我带来了黄县特产，叫小玉砍一只鸡，咱们做鸡肉炖粉条吃。”
“黄县还有粉条？”
“是。黄县盛产红薯，那里的百姓爱吃粉条，这粉条做的劲道，配在鸡汤里，吸油解腻。我带来了两挂，你们慢慢吃，可以吃到开春。”
三人就在温室内做饭，小炉子里火烧得旺盛，火苗明灭，烧得铁锅内的鸡肉滋啦啦乱响，小玉搬了小凳子坐在炉火边，看着苏裳煸炒鸡块。
苏裳问宋启瑞：“那个小村子怎么样了？”
宋启瑞叹气：“整个村子都被烧光了，只有那个女郎活了下来。她本来回娘家探亲，结果被那些贼人掳走。衙门把她送回婆家去，给了安抚金。”
苏裳低声说道：“黄泉路上无老少。”
卫所后头的小院子里，陈劲留王绘春一起吃饭，忽而闻到一股特新鲜的香味儿，没多久，厨师端来一大盘冒着热气的菜来。
竟然是蒜米炒鸡蛋。
蒜苗碧绿，鸡蛋金黄。
这可是稀罕物。
陈劲皱眉：“哪来的蒜苗？”
厨师说：“阿喜说苏姑娘送的。苏姑娘特意交代了，这些蒜苗得尽快吃，要不然不新鲜了。”
王绘春抓起来筷子，说：“苏姑娘咋知道我喜欢吃蒜苗炒鸡蛋？天天吃那些烂白菜叶子炖粉条子，都吃得反胃。大人，呵呵呵，不好意思，我先吃了。”
但是他动作快，陈劲的动作更快，一把护住盘子，低头啃了一大口。
好吃。
好吃到冒泡。
王绘春：“……大人，你不用筷子？你野蛮人。”
陈劲才不理会他，要低头去啃第二口，有人进来，冷森森说道：“苏姑娘送的蒜苗，让我尝尝如何？”
陈劲吓得张着嘴，猛地抬头看：“阁老？”
王绘春等人立刻躬身行礼：“阁老。”
沈怀成一挥手：“免礼。”
他大拉拉坐在王绘春的位子上：“我也尝尝这蒜苗炒鸡蛋，是不是那么好吃？”
他手一伸，厨师赶紧从围裙里掏出一双筷子递过去：“阁老。”
沈怀成两眼看着陈劲，把盘子拉到自己眼前,慢条斯理夹了块鸡蛋。
果真很好吃。鸡蛋嫩，蒜苗鲜。
在这大冬天里，是一道上等美味。
他连着吃了大半盘子鸡蛋蒜苗后，才说：“大家别光看着我吃，大家一起吃。”
陈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一个权臣高官，人家怎么敢和你同桌吃饭？
沈怀成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站起身来进了厅堂，陈劲赶紧跟过去：“阁老怎么突然来了？”
沈怀成站在墙边看上面的地图：“近日洛城不太平静，所以过来看看。”
陈劲傻傻地“哦”了一声。
沈怀成侧身看了看他：“她搬家了？”
她？
陈劲愣了愣神,似乎有些不太情愿：“……搬了。”
半个时辰后，沈怀成站在玉兰花卉铺子外面，大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
温室里传来阵阵鸡肉的香气，还有小玉那个小丫头的笑声：“姑娘，粉条熟了，撒上蒜苗就能吃了。”
但是苏裳说话的声音太小，沈怀成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小玉从温室里跑出来，她要去厨房拿碗筷，突然间瞥到外面的沈怀成，吓得差点儿没滑倒：“姑娘，姑娘。”
苏裳掀开门帘子出来：“怎么啦？”
小玉指了指外头，苏裳扭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
唯有沉默。
她更美了。
皮肤莹白如玉，脸颊上也有了些肉，有些鼓，这让她更加年轻好看了。
一头乌发垂肩，随意挽了发髻，有些懒散。
她穿着浅粉色的碎花小棉袄，下面一条白色的百褶裙子，如同春日的海棠花，娇嫩无比，俏生生的迷人。
反观自己，一身黑衣，连腰带也是黑色的，和她一比，好似腐土里头的蚯蚓，灰扑扑的难看。
沈怀成顿时想回去换套衣服再回来。
温室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裳裳，小玉，该吃饭了，再不吃都要凉了。”
沈怀成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怎么会有男人？
怎么会有男人在她这里？
他本来就很瘦，现如今脸颊微微凹陷，那坚挺的鼻梁如同陡峭的山壁，下巴冷硬，配着凌厉的眼神，光是这一副表情，就能杀人。
苏裳慢慢屈膝行礼：“大人。”
沈怀成傲慢地问：“家里有客人？”
门帘一掀，宋启瑞走了出来，他落落大方给沈怀成行礼：“阁老。”
沈怀成脸色阴沉，看到宋启瑞，脸色更黑了。
他率先进了温室。
窗下放着几十盆金灿灿的水仙花，花香扑鼻。而另一半则是各种水培的小葱，蒜米和菠菜，碧绿一片，郁郁葱葱。
角落里摆着个小炉子，炉上有铁锅，盖着盖子。那鸡汤的香味儿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炉边，还有一小筐洗干净的菠菜，水灵灵的诱人。
沈怀成一阵愤怒。
好啊。
这奸夫淫妇的，自己还没死呢。这俩就凑在一块儿吃鸡吃粉条？
两套杯子碟子和碗筷靠得很近，仿佛一家人。
沈怀成闭了闭眼睛，微微一笑：“手艺不错，挺香。我还没吃饭，不知道主人家能不能赏个脸添双筷子？”
他似乎笑得非常真诚。
苏裳抿了抿嘴唇，撤掉一副碗筷：“我和小玉去厨房吃，两位大人在这里吃吧。”
沈怀成脱掉披风递给小玉，随即坐在主位：“宋大人，请。”
宋启瑞无奈，只好坐他左下首：“阁老，请。”
沈怀成拿了大碗夹了两根鸡腿和几筷子粉条，又用铁勺添了鸡汤，顺便煮了一把菠菜，等菠菜熟了放入大碗，满满一大碗。
他把大碗递给小玉：“你们去吃吧。”
小玉几乎懵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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