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晖院，沈怀成沐浴之后，就在里间闷坐。这是他的婚房，在这里，他曾经和她鱼水之欢。
没了她，这间屋子仿佛没了灵魂一样，空荡荡的，没有生机。
沈怀成闷头倒下，希望就此长睡不醒。
他和阮玉梦门当户对，阮玉梦又生得好看，长袖善舞，沈怀成也就喜欢上了她，当时沈家叫了媒人去阮家，阮家同意，就等着选个好日子两家送聘书纳吉。某一日，阮怀成和陈劲约好了在酒楼喝酒，然而他先到，于是站在窗边喝茶。
隔壁的窗子开着，有两个小娘子靠在窗边说话，沈怀成不好偷听，准备关上窗子，却听到了自己的大名。
“妹妹，你将要嫁给沈怀成，那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你进了沈家，可得小心。”
随后就是阮玉梦的声音：“大姐，沈家老太爷不在了，上头只有一个卢氏，乃一无知蠢妇。沈怀成大哥沈怀清碌碌无为，全家靠沈怀成撑着。邹雪莲那个人娘家不好，她管着沈家，从中贪了不少银子。还以为自己瞒得挺好。”
“沈怀成的妹妹沈明珠，本来是大家小姐，奈何喜欢那些金银俗物。你不知道，我应付她们那家人，简直要呕吐。”
前面女子问：“那你还嫁他？”
阮玉梦说：“大姐，沈怀成此人一心扑在公事上，也不喜女色。嫁给他，将来整个沈家都是我的，我就是沈家的主母，再生两个儿子，这日子不比你的还要好？姐夫每天进那几个小妖精的房子，你看着不难受？”
沈怀成没听下去，关上了窗子，低头喝茶。
他一颗春心，喂了狗。
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沈明珠俗，然而她盯着沈家的财政大权，比任何人都要世俗。他瞎了眼，才会被这个长袖善舞的女人给蒙蔽。
然而两家都商量好了，现在反悔，沈家的名誉定然受损。于是沈怀成让人买通了老和尚，让他给自己批命，说自己的第一任夫人命里有大灾，并暗地里让小唐把这个批命散播出去。
果然，阮玉梦听说了后，快速把自己嫁到江南去了。而阮家，对此连个屁都没放。
京城传言，阮玉梦看不上沈怀成，沈怀成被人家甩了，这才发奋努力，从而获得皇上青眼，一路加官进爵。
至于她为何突然和离，沈怀成没有兴趣。
当时他心烦意乱，母亲又催他再娶，除了她，娶谁都一样。阮家又是大族，他也就无所谓的同意了。
沈怀成怎么都睡不着，只好起身去了墙角那个残缺的牡丹处。
掀开干草，沈怀成默默看着牡丹花枝。这花枝光秃秃的，就是两根棍而已。
他摸了摸花枝：“你家主子不要你，你就好好的跟着我，我要你。她呀，在洛城那个地方，有了新欢，过得快活得很。”
他拿了铲子，替花枝松土。
土壤干而且硬，表层的土壤都干裂了。沈怀成突然想到苏裳种花的时候，要给土壤里头加腐土。他起身去后花园里挖了松软的腐土回来，铲开牡丹枝的干土，那土都一块一块的，没啥营养，难怪不开花儿。
但是，铲子挖出来一个小包。
是女子的大手帕，还是粗布的手帕。包得还挺结实。
沈怀成的心砰砰直跳。
他解开手帕。
时间太长了，那个粗布手帕有些腐烂，稍微一碰就碎了。
里面，一对儿珍珠耳坠，这珍珠耳坠儿成色很差，是苏裳经常戴的。
还有一个虎头帽。
小小的，可可爱爱的。
那个小老虎，额上绣着“王”，两只眼睛水灵灵的。
还咧着小嘴笑呢。
沈怀成突然泪目，一滴男人的泪，挂在睫毛上。然而他却不让这滴泪掉落。
这是她给宝宝绣的。结果呢？
结果呢？
结果呢！
沈怀成很想杀了自己。
他总是梦想着自己的孩子，白胖白胖的一个，等自己从衙门下值，就倒腾着小短腿奔过来，如果是女儿，他就抱起来亲一亲；如果是儿子，他就一脚踢过去，让他去练功。
现在，自己只有一顶小老虎帽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笼罩，下人们点上灯笼挂在走廊上，没人敢过来打扰沈怀成。
沈怀成在牡丹花枝那里枯坐了大半夜，被小唐抬着回了卧房，还不肯吃药，抱着那个小帽子睡了过去。
…
除夕这日，沈府张灯结彩，丫头、婆子、家丁和护卫各司其职，一派祥和。邹雪莲忙里忙外准备年夜饭，沈怀清和沈怀成都在家陪着卢氏说话。
沈怀成被小唐逼着喝了几天汤药，今日看着气色好了一些，还有些咳嗽。
他脸色发白，阴沉着脸坐在卢氏左侧，听卢氏和沈怀清说话。
沈溪和沈太初都在厅堂内玩，两个人一开始玩得挺好，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争执起来。
沈溪从沈太初手里抢过来一个东西举得老高，另一手指着沈太初：“这是我的，你和我抢，看我不揍你。”
沈太初眨了眨小眼睛，嘟着嘴，倔强地看着她。
卢氏就说：“这个沈溪都六七岁了，还和弟弟吵架。一个女孩儿家，就得知道谦和忍让。老大，你可得好好教教。过几年就得说婆家，这样哪能行？”
沈怀清赔笑：“是，母亲。不过，女孩儿也就这几年娇宠一些，等她大了就得学规矩。让她好好快活几年，您说对不对？”
沈怀成就想到苏裳。
在沈家的时候，她总是那么柔顺，连个“不”字都不会说。
她幼年母亲去世，那个叶红樱也是个混账东西，不知道她在苏家是如何忍受过来的？
那边沈太初和沈溪已经打了起来。沈太初跳起来要抢沈溪手里的玩具，然而他太矮，又胖乎乎的，大脑袋一下撞在沈溪胸前。沈溪“哎哟”了一声，往后踉跄退了几步，手里的玩具甩到地上。
还好着厅堂内铺着地毯，那个玩具滚了滚，落在沈怀成脚边。
是一个瓷娃娃。
沈怀成弯腰捡起来。
瓷娃娃的肚皮上攀着两个金色的钉子，把瓷娃娃的头部和下半身钉在一起。
他捏着瓷娃娃细看，不经意间想起来苏裳也有个瓷娃娃，被沈溪摔碎后，自己就让人扔掉了。
那是她的东西，结果自己毫不在意就让人扔掉了。
沈怀成，你可真混蛋啊。
“沈溪，这是你的？”
沈溪和沈太初都奔过来，然而沈溪不敢在沈怀成面前放肆，乖乖说道：“二叔，这是我的瓷娃娃。”
沈太初怒道：“二叔，她撒谎。这是二婶的瓷娃娃，被她昧下了。”
沈溪大怒，一巴掌抓在沈太初脸上：“我叫你胡说八道。”
沈太初大脑袋抵过去：“你打我？我撕了你。”
卢氏气得简直要晕过去。
大过年的，提那个丧门星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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