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瑞的马车夫动了动：“老爷，再不走城门要关了。”
苏裳赶紧说：“你快出城去。”
宋启瑞点头，放下车帘，车夫催马前行而去。苏裳抱着那两株墨兰，低头闻了闻那花儿：“好好活，还要靠你们挣钱呢。”
蓦然一声咳嗽，低沉的，暗哑的，带着暗夜一般阴冷的风。
苏裳骤然抬头，这才看到门楼之后的阴影里，站着一高大男子，消瘦而阴郁，全身都沉浸在阴影内，只露出一双亮眼，锋芒微漏。
他穿着黑色外衣，佩戴长剑，气势威猛，更加骇人。
一身风尘仆仆，面露倦色，嗓子如被火烧过一样哑：“不认识了？”
苏裳张了张嘴，怀里的两株墨兰掉了下去。
来人快步上前，接住那两株兰草抱着。
他靠得太近，身上传来冰冷的气息，似乎还有血腥的味道。
他的一呼一吸，忽冷忽热地喷在苏裳的脸颊上，让苏裳的心跳忽快忽慢。
沈怀成非常识趣，没问她为什么会和宋启瑞在一起。
他也没资格问。
“沈大人怎么…”
苏裳问了半句话，就没说下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这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不关心，也不在意。
苏裳想把那两株墨兰接过来，然而那人不给，问她：“我在北方剿匪，似乎发现苏昂的行踪，你可想过去？”
苏裳猛地抬头：“苏昂？你见到他了？他、他怎么样？”
急迫之下，她竟忘了尊卑，抓住沈怀成的衣袖，他的手腕冰冷一片。
沈怀成疲倦地说：“应该是他，我的人还在找。我不敢确定，所以过来问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找？”
苏裳连连点头：“要，要，我要去。”
天哪，终于有了苏昂的消息，她当然要去。她不要命了也要去找苏昂。
沈怀成说：“我赶了六天的路，很累，腹中实在饥饿，可以先进去吃碗面吗？”
他低头看着苏裳，很可怜的样子。
苏裳：“……”
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特别累，往日端正的肩膀都耷拉着，很没有精神。看他这副样子，难道是从北境直接过来的？他这么着急赶路，可是为了给自己说苏昂的消息？
苏裳那句在舌尖上的“不方便”就没能说出口。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敲门：“小玉，开门。”
门内，小玉跑过来：“姑娘，我和黄大姐还说呢，你也该回来了。马上天就黑了，再不回来，城门都要关了。”
她拉开门栓，竟然傻了。
门口，姑娘身后，前姑爷站在那儿，还抱着两株兰草。
他个子高高的，战神一样。
两人靠得很近，就看着，特别般配。
小玉使劲摇了摇头，但是，那人依旧站在那儿，没消失。
苏裳进来：“小玉，饭做好了吗？”
小玉：“做好了。姑娘，沈大人……”
苏裳说：“赶紧烧水，让沈大人洗漱，然后把饭安排好，沈大人饿得很。”
小玉：“……是，姑娘。”
黄莹在厨房呢，瞥见沈怀成，吓得不敢出来，也不敢多问，只忙着准备热水。
她不认识沈怀成，但就是莫名害怕。
小玉有问：“姑娘，大人是沐浴还是……”
要是简单洗漱，就用小铜盆子洗洗手和脸，如果沐浴，就要去后面的小房间里头，用大盆子兑水。
沈怀成听到了，直接说：“沐浴。”
他渴得很，嗓子也暗哑。
苏裳想问苏昂的事，然而沈怀成累成这样，她只好先让黄莹和小玉准备热水，她先把墨兰种在花盆里头，这种东西非常娇贵，要小心伺候。
沈怀成站在温室窗下，竖着耳朵听她的动静，用眼睛的余光看她的动作。
她拿了小铲子挖土，埋土，还用手压一压，一手扶着墨兰，一手弹了弹叶片上的灰。
小心翼翼的，眼里都是温柔和爱意。
她更美了。
娇弱稍减，强健微加，是经常上山挖土的缘故？
面色也不那么白皙，而是带了些许的红润，看上去和小姑娘一样的嫩。
他并不能偷看很久，因为小玉在窗外叫：“姑娘，水备好了。”
苏裳看沈怀成：“大人，我带你去？你有换洗的衣服吗？”
沈怀成：“小唐在外头，问他要。在何处沐浴？你带我去。”
苏裳让小玉去找小唐，自己带沈怀成去了浴房。
说是浴房，其实非常小，不过放了个大木盆，一个放衣服的木架子和一个木凳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苏裳并不进去，只说：“大人……”
沈怀成盯着苏裳：“小唐也没吃饭，也累了。”
苏裳：“……好，我知道了。”
恰好小玉抱着个包袱进来，苏裳忙说：“小唐呢，叫他也进来吧。”
小唐牵着两匹马，他满脸倦色，风尘仆仆。
苏裳让小唐把马牵到后院去，又叫黄莹饮马，随后让小玉多烧水……
等两个男人都洗了澡出来，晚饭都安排好了。
晚饭准备得本来不多，不多两个青菜和一锅白粥而已，但是一下子多了两个人，还是饥肠辘辘的男子，苏裳只好临时下了一大锅面条，煎了十几个荷包蛋，热了一罐子鸡汤做成鸡汤面，春节剩的粉条炖了满满一大盆白菜。
这下总能吃饱了吧。
沈怀成和小唐风卷残云一样，吃光了所有的食物，似乎吃饱了。
小唐很不好意思，去了后院喂马。沈怀成则在温室里看那墨兰。苏裳端着茶水跟进去：“大人在何处见到了苏昂？他可好？”
沈怀成靠在椅背上：“我带兵去北境剿匪，那些匪患七零八落，不成气候。他们并不和军队厮打，而是逃入山林，费了我不少时日。那一日我带兵进山，那里有顽固匪患，当地百姓颇受其害。厮杀之中，我看到有一个小兵很面熟，那小兵受了伤，拖着条伤腿逃走。”
苏裳听得紧张起来，希望是苏昂，又希望不是他。
“可、可是我弟弟？”
她坐直了身子，盯着沈怀成。
沈怀成掏出来一个荷包放在油灯下：“应该是他。”
苏裳看着那个荷包：“这不是我弟弟的荷包。”
她仿佛松了口气。
沈怀成叹气：“这个荷包是我给他的，当时他去沈府看你，出来的时候，我给了他一荷包银子，就是这个荷包。你看，这荷包上绣着个‘沈’，就是我沈府的标志。”
苏裳赶紧翻看那荷包，果然，在荷包边上，有一个很小的“沈”字。
她一下紧张起来，抓住沈怀成的手腕：“他受伤了？他、他伤得重不重？他是不是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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