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裳恍惚中听到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姑娘,你醒了?”
她睁开眼,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正担心地看着她。
这是一间四处漏风的茅草屋子,日光隔着茅草照射进来,留下一道道明暗的光影,那妇女回头喊道:“当家的,她醒了。”
苏裳知道,自己被人救了。
她没死,她还活着。
妇女扶苏裳起来:“姑娘,你好好靠在床头上,我给你端点儿 粥过来。”
没多久妇女端了一碗照人影的稀粥进来,苏裳很饿,她和人家道谢,然后喝光了那碗薄粥。
她下了床,给那妇女跪下:“大嫂,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先给您磕头。”
说完,就给那妇女磕了三个头。
那妇女吓了一跳:“哎哟,你这是干啥?赶紧起来。你这身子骨可不经累,赶紧躺着。”
她扶着苏裳坐在床上:“我姓蔡,家里排行老二,大家都叫我蔡二娘。”
苏裳说:“蔡嫂子,你怎么救的我?这是哪儿?过去几日了?”
蔡二娘说:“前天一大早,我和我那位死鬼在芦苇荡里抓野鸭子,忽然看到你横在芦苇丛里,太吓人了,你飘在水上,脸色白得跟个死鬼一样。”
她拍了拍胸口:“我男人把你捞上来,他说你还有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幸好老天有眼,老天护佑啊。这条人命,咱们算是救回来了。”
“我说,姑娘,你这是咋回事?怎么被逼得跳河?”
苏裳抓住蔡二娘的手:“大嫂,我和我堂哥本来要去天津探亲,不幸遇到水匪,他们弄翻我们的乌篷船,我和堂哥双双落水。现在我还不知道我堂哥的死活。呜呜———呜呜————”
蔡二娘气得脸色发青:“这群水匪害死了多少老百姓。姑娘,你放心,他们死了到了阎王爷那里,阎王爷也不会放过他们。”
苏裳问:“大嫂,这是哪里?”
蔡二娘说:“放心,这里只有我和我家那口子,周围没啥人,你安心住几日。等明天我让他去打听打听你堂哥,说不定他也被人救了呢。”
苏裳取下来那对儿珍珠耳坠:“大嫂,麻烦你了。”
那蔡二娘生气了:“妹子,你这可是见外了。咱们救人可不是为了钱财。你好生养着,我得去放鸭子。”
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苏裳看着漏风的茅屋发愁。
既然没死,她是一定要去北境那边去找苏昂的,可是她目前这种情况,怎么去?
她摸了摸中衣,那里,她缝了十两碎银子。
还好,银子还在。
等过两日养好了身子,她可以自己北上。只要苏昂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到他。
苏裳打定了主意,翻身下床。
这是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院子里养着鸡鸭,看样子蔡二娘两口子靠卖鸡鸭为生。三间茅草屋,一间厨房,一间杂物间,是一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户。四下无人,边上就是波涛翻滚的大运河。
运河边上,浓密的芦苇丛被河风吹得翻来滚去,苏裳极目四望,看到运河对岸的远处有稀稀落落的村庄。
她把沈怀成推入那个陷阱,他,应该还活着吧。
两天过去了,也许他已经独自去了北境。
毕竟他违令偷跑出军营,这是杀头的大罪。
希望他能早日回到军营。
苏裳并不希望他因为自己丢掉性命。他身居高位,能为了苏昂潜去洛城,苏裳觉得自己对他的恨意少了那么一些。这样也好,就此各分东西。
苏裳闭了闭眼睛,不去想沈怀成。
不远处有一滩水坑,里面有不少螺蛳和青青的小鱼。
苏裳回到小院,拿了网兜,端了木盆去了河边。河里到处都是宝,她想给蔡二娘两口子做顿好吃的。
天都快黑的时候,蔡二娘两口子才回来。他们二人赶着鸭子进了院子,隔着老远,段青就说: “好香。二娘,你出门前烧好的菜?”
蔡二娘:“没啊,家里没啥好吃的,只有一碗大米。哎哟,真的好香。”
二人赶着鸭子进了篱笆院子,蔡二娘径直进了厨房,这一进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苏裳坐在灶膛那里:“嫂子回来了?”
简陋的木头桌上,放着四盘菜肴。
辣椒炒螺蛳,油焖茭白,清炒水芹,还有一大碗的小鱼汤,汤里放了滑嫩的莼菜。
苏裳盛了三碗稀粥:“大嫂,叫大哥来吃饭。”
蔡二娘回神:“妹子,这,这是你做的?”
苏裳笑:“是,我看水边有茭白和水芹菜,还有螺蛳、小鱼,就随意做了几道菜。”
蔡二娘喜出望外:“老天爷,当家的,快来看,妹子还是个做饭好手。”
段青进来,他老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好,这菜色一看就好吃。”
但是,当他看到苏裳的时候,不敢看第二眼,只低头拿了筷子,把稀粥拉到他面前去。
乖乖,这姑娘跟画上的仙女一样。
当时救人的时候,他都没细看。
这下好了,天仙一样的姑娘给自己做饭。
祖坟上冒青烟了。
段青告诉苏裳,这里是运河边上,去天津走水路最快。如果想走水路,得去十里外的镇上渡口上船。去天津的船不是每天都有,每月逢集的时候才会有大船北上。
还有几日才逢集。
所以这几天,苏裳就在蔡二娘这里安顿了下来。
段青和蔡二娘白日去放鸭子,苏裳就在家里做饭,每天换着花样做些饭菜,把段青两口子高兴得要命,直说这人救得值当。
这日逢集,蔡二娘准备去集市上卖鸡鸭,顺便带着茭白去集上卖。段青备好了板车,拉着几十只鸡鸭和茭白,一盆螺蛳,带着苏裳和蔡二娘去了镇上。他们天不亮就出发,直走了个把时辰才到了渡口。
渡口繁忙,人来人往。不少短工蹲在渡口边上等生意。不少人拖儿带女的等在渡口,准备上船。
苏裳和蔡二娘告辞之后,突然看到有一个男人站在渡口那儿,登时吓得站在那儿。
她记得那双眼睛。
就是这个男人,在她跳入运河后,骑着马拿着大刀指着她。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双冰冷的眼睛,带着死神的气息,冰冷得能杀人。
他竟然在这儿守着?
不知道这周围有多少他们的人?
想到这儿,苏裳加快脚步,然而她不敢跑,生怕惊动那些人。突然一只大手牵住她,带着她拐入一个巷子。苏裳吓得尖叫,被他捂住嘴:“是我。”
这人带着大斗笠盖住额头,穿着打扮和那群短工一样,扛着个扁担。
他嗓音嘶哑得很,身子也在抖,按住苏裳嘴巴的手很热,似乎也跟着身子在一起抖。
苏裳抬眼,看到沈怀成下巴上满是胡茬,剑眉星眸,鼻梁高挺,那双遍布红丝的眼睛里,不知道在诉说着什么。
有惊慌,但更多的是狂喜。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苏裳,似乎看不够一样,突然搂住苏裳,把她死命往怀里按压,似乎从胸腔里发出来两个字:“裳裳。”
他垂下来头,脸颊贴着苏裳的耳朵,铁臂一样的胳膊几乎要把苏裳的腰勒断。他甚至还喟叹了一下,把苏裳紧紧搂抱在怀里:“裳裳。”
苏裳本来还在震惊之中,突然间给沈怀成给按在怀里,鼻子撞在他胸膛上,被撞得发酸,眼泪一下就流出来,印湿了沈怀成的衣襟。
沈怀成低声说:“不哭。”
苏裳:“……”
沈怀成说道:“他们的人随时都会发现我们,快走。”
苏裳问:“去哪儿?怎么走?”
沈怀成说:“从小路离开这里,然后……”
苏裳突然打断他:“你在发烧?”
沈怀成说:“不用管。咱们这就走。”
他握着苏裳的那只手在轻轻颤抖,而他本人也似乎有些站立不稳,脸色发红。苏裳想到他的伤,顾不得太多,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一摸之下,竟然有些生气:“你还发烧,赶紧去看大夫。”
沈怀成说:“不能看大夫。医馆里头有他们的人。”
苏裳皱眉。
他靠在墙上,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在强撑着:“说了不用管,赶紧走。”
但是他不过走了两步,就踉跄了一下,左脚绊到右脚,差点儿摔倒。苏裳扶着他:“你跟我走。”
他这个样子,如何能带着自己去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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