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成淡淡一笑,说:“也不用如此害怕。我说的只是可能。据史料记载,炽河每隔三五年就会决堤一次,并且会带来大量泥沙堵塞周边河道,淹没良田。苏家庄属于炽河流域,但偏离了炽河的主要河段。一般情况下,炽河决堤对这一块的影响比较小。然而你选择的这片地方地势低矮,如果受到波及,得不偿失。而且这里水汽浓重,比较潮湿,对人体不利,不如另外选址。”
他这么一解释,苏裳松了口气,但是又皱眉:“这里离宅子近,冬天取暖方便,所以才选了这里。依大人之见,我当如何?”
沈怀成垂头思索:“你冬日要养水仙,养出来的水仙花卖给富户,而那些富户几乎都在县城,不如去县城买套大宅子,这样做买卖水仙也方便……”
苏裳摇头:“大人所言,我也考虑过。我不想离开这里。如果这里不合适建造温室,那我就推倒宅子,在原地建造两层楼,二楼住人,一楼做温室。虽然规模小一些,也能满足需求。”
沈怀成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办?
她不肯去县城。
那么自己怎么办?
要每天来回跑吗?
他温柔说道:“这样也好。你也不擅长画图,我会,我替你做。”
苏裳抿了抿嘴唇,客气说道:“隔壁村子有专门建造房子的,他们自会画图,就不麻烦大人了。大人如此爱民,真乃我大周百姓之福。”
沈怀成:“他们能有我专业?有我细致?不如这样,等我量好尺寸,画好图纸,你可以和他们的图纸比较一下。建温室是大事,不能马虎从事。择其善者而从之,不好吗?”
他如同一个老夫子,循循善诱一个不肯听话的顽童。
苏裳仅到他胸口那儿,又不肯看他,他想看清楚她的脸,就得微微弯腰,低头才行。
从远处看,他高大的身躯护着娇小玲珑的她,十分般配。
苏裳微微后退:“大人在衙门不忙吗?这里离县城破远,大人不如早点回去歇息吧?”
果然,已经半下午了。
沈怀成说:“不忙,今日来的路上见到一队车马,拉了八车牡丹,看来今年挣钱了?”
他就是不想走。
他不走。
苏裳无奈,只好带着他往水塘那边走:“嗯,牡丹难养,刚刚开始挣钱。”
“那你们一开始怎么挣钱?这么大一家子人都要靠你,是不是非常辛苦?”
“不辛苦。要是没了他们,我才会辛苦。一开始到这里的时候,所有的钱都买了地和宅子,还要买花苗花枝,全靠蔡嫂和段大哥养鸭子卖茭白挣钱。说白了,是他们辛苦养着我呢。”
“铜锁多大了?”
“快两岁了。他好可爱的,又很聪明。”
“看得出来 ,也很乖。长大必然不得了。”
小唐等一众侍卫牵着马跟在回头,侍卫们拎着鸡鸭,鸡蛋鸭蛋,也有侍卫提着篮子,篮子里装满了茭白和螺蛳等物,总之没有人空着手。
刚才那蔡嫂好热情,谁不拿都不行,众侍卫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大人也真是的,到人家这里来,又是吃,又是拿,这不是明摆着来吃大户吗?
这好意思嘛这?
偏偏小唐接了蔡嫂的篮子,他们也只好接了拿着。
话说苏姑娘比年画上的仙女还要好看,也难怪大人不舍离去,都走了半个时辰了,还拉着人家苏姑娘说话。
沈怀成捞起来一朵深红色的睡莲,这睡莲花瓣盛开,越往花蕊处颜色越深,花瓣尖尖的地方变白,非常娇嫩。
“这睡莲好看。明日我命人过来挖几盆睡莲,可否?”
苏裳说:“自然可以。我让段大哥给大人送去吧。”
她语气平静,但是掩藏着些许不耐,沈怀成无奈:“行。那我走了。”
他看着苏裳,依稀有恋恋不舍之意。苏裳没看他,只低头行礼:“恭送大人。”
沈怀成翻身上马:“明日还请段大哥和蔡嫂在家,我会让人给他们送来些东西。”
说完,纵马而去。
一队人马紧随而上,激起来一路烟尘,眨眼间只能看到马尾巴在尘烟中甩动,不多时,连马尾巴也看不到了。
沈怀成到家的时候,天都擦黑了。他走路带风,嘴角含笑,一路进了东院,黄管家迎上去,小唐说:“老黄,大人带回来不少东西,鸡鸭鸡蛋鸭蛋都有,你去看看吧。”
黄管家说:“大人还会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我给你报账。”
大人出去巡视,向来空手而归,从来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小唐:“不是买的,人家送的。”
黄管家跳起来:“大人受贿?哎哟,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名。”
小唐:“别乱说。是前……是苏姑娘送的。”
沈怀成在书房里面叫人:“老黄,进来。”
黄管家急忙进了书房:“大人,你收了人家东西?这可不行。多少人盯着大人呢。咱们可得避讳,可得小心谨慎。”
他是沈怀成的心腹,说话也亲近些,没那么多顾忌。
沈怀成说:“老黄,三年前我重伤高烧,有人救了我。今日偶遇两位恩人,等会小唐会和你说。你明日备上重礼前去致谢。务必要让他们收下。去吧。”
黄管家出了书房,揪住小唐:“大人曾经受过重伤,还发高烧?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怎么,毛都没长齐就学着瞒我了……”
两个人拉拉扯扯走了。
沈怀成去看那四盆牡丹。粉红色的玉楼春,娇美动人的绿牡丹,都在暮色中羞赧盛放,如同她的脸庞。
这绿牡丹,仿佛她的裙角,一层层的,站在水面上。
沈怀成掐了一片豆绿色的花瓣,塞入嘴里。
微微的苦涩,苦涩之后,又有一丝丝的甘甜之味。
月光洒满庭院,透过窗户纸照在牡丹花上,牡丹花似乎是一个羞涩的新娘,仿佛那日洞房之夜,她端坐在床沿,从浓密的睫毛下面,抬眼偷看他。
沈怀成心动不能自已,拿起长剑,冲到院子里,把自己心里那股强烈的渴望化作一阵阵剑舞,直到力气用尽。
阮玉梦站在角门下看沈怀成练剑。
他经常这样,凌晨也练,夜晚也练。他矫若惊龙,手中长剑刷刷作响,剑光和月光交织之下,他那张俊美的脸更显清隽,鼻梁高挺,眼神幽暗,如同神袛一般。
阮玉梦轻轻走过去:“大人。”
沈怀成挽了个剑花,站在原地:“夫人还未歇息?”
阮玉梦说:“今日收到母亲来信,说太初都七岁了,沈溪也九岁了。问咱们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怀成,咱们也该……”
沈怀成淡淡说道:“沈家已有太初,大嫂又怀了身孕。沈家无需担心后代传人。母亲那边,我自然会说,你不用担心此事。”
他说着就要往房内走,阮玉梦急了:“怀成,太初和沈溪,那是人家的孩子,可不是咱们的。你为何不要自己的孩子?”
沈怀成忽然心痛,一块大石头在疯狂打砸他的心脏。
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被他母亲给逼得小产了。
他沈怀成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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