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二娘使劲儿点头：“千真万确，洪水之前我去他们家送菜，是那个厨娘骂人的时候说的。听她那意思，干那不要脸的事儿的就是那个大丫鬟。唉，长得挺体面一个人，怎么就是个磨镜？”
苏裳立刻大声咳嗽了一下，蔡二娘才知道说漏了嘴，铜锁还在这里呢。
这种内宅的事，可不能乱说。
苏裳震惊了半天：“蔡嫂，这事儿咱不管。沈大人家自然也不缺这点儿菜，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咱们表表心意，平时就不要给人家送菜了。谁家也不能天天吃茭白和水芹菜。”
蔡二娘点头称是：“那是，知县老爷家大业大的，自然和咱们小老百姓不一样。就不要麻烦黄管家每日收菜了。”
这件事是她的心病，今天和苏裳说了，心里一块大石落地，爽快得很。
苏裳进了温室，专心伺候那些花花草草。不经意却想到话本子上看的那些故事，当家夫人的贴身侍女是个磨镜，一般情况下，另一个就是当家夫人。
沈怀成的夫人难道是个磨镜？
苏裳不敢往深处想。
沈怀成这人当真艳福不浅啊，千辛万苦娶来的妻子可真会玩花样。
阮玉梦突然打了个喷嚏，这个喷嚏还挺大，把头上的发钗都振歪了。绿蓉帮她重新插了插发钗：“夫人可要吃点儿小点心？我看夫人愣了很久，可有心事？”
两个人是那种关系，说话也有些随意。
踩屎事件后，阮玉梦觉得自己在下人和灾民面前出丑，不肯出门，已经在内室闷了三日。这日打点精神，在院子里站着透气。
“好，正好腹中肚饿。”
母亲来了第二封信，说她亲自去了一趟沈府拜访卢氏，问清楚沈怀成休妻的原因。卢氏说苏裳毫无妇容妇德，不敬长者，故而她替沈怀成休妻。
母亲还说，苏裳离开沈府后 就没回娘家，而且现在苏家破落得很，家丁佣人都没剩几个。苏家的两个孩子苏琼和苏璋连书院的学费都快缴不起了。
这些都是母亲叫人买通苏家的厨娘打听出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苏裳那个贱人去了何处？
想到沈怀成高烧不退，阮玉梦站起来：“绿蓉，把这些点心端了，咱们去看下大人如何了。”
沈怀成靠在软塌上，似是虚弱无力，正在喝汤药。
阮玉梦快步过去，要替沈怀成擦嘴角，沈怀成避开：“不必。”
阮玉梦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坐在沈怀成身侧：“夫君如此操劳不休，一心为民，夫君的救人义举实乃人间楷模。如果圣上他老人家知道了，定然会启用大人。大人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沈怀成心里一塞，自己这算义举？那么苏氏的举动呢？她救了那么灾民，又算什么呢？
“玉梦，你有何事？”
说话间黄管家叫人送了吃食过来，他站在外间问：“大人可要吃点儿东西？今儿做了苏娘子那里的茭白和螺蛳，嫩得很。”
沈怀成轻轻咳嗽了一下。
黄管家探头一看，赶紧行礼：“原来夫人也在。夫人安好。”
阮玉梦淡淡一笑：“好。怀成，我就不打搅你吃饭了。回头我再来看你。”
说完，带着绿蓉走了。等阮玉梦走了，黄管家后悔莫及：“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小人不小心说漏了嘴，夫人不会听到心里去吧？”
沈怀成淡淡说道：“她定然会去查。不过，暂时不能让她查到苏娘子身上。这件事，你去办。”
黄管家点头：“是，大人。”
。。。
回到隔壁的内室，阮玉梦咬牙切齿：“那个什么苏娘子，我猜就是那个贱货。你叫人去查，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
绿蓉忙忙去了。
没几日，绿蓉给阮玉梦汇报：“苏娘子乃一老妇人，在菜市场卖菜为生。”
阮玉梦点头：“叫人盯着黄管家，盯着黄管家，他一定知道苏裳在何处。”
。。。
御书房内，皇上裕康帝问吕太监说：“沈怀成下去几年了？”
吕太监答道：“回皇上，沈大人去荷山就职两年多了。”
裕康帝放下御笔：“今年炽河决堤、改道，东山省几个郡县受灾严重。其中鄄城县灾情最重，死的人也最多，家园被毁，百姓流离失所甚多。”
吕太监跟着说：“沈大人管着的荷山县仅仅死了四百多人，可谓上天眷顾。关键是灾情之后沈大人处置得当，县内并没有饿死人，也没发生瘟疫，这才是沈大人的高明之处。”
他给裕康帝捏脖子揉肩膀：“小人刚才在朝堂上听了一耳朵，大臣们还说沈大人为了救一个小小孩童，竟然身先士卒，扛下砸落的房梁而昏迷。此等奋不顾身，可谓壮举。皇上，沈大人是您的门生，小人给您道喜啦。”
裕康帝哈哈大笑：“就你会说话。这天下的进士、榜眼和探花，不都是朕的门生？不过，你这老东西说的也对，沈怀成的确是我的门生，想当初，还是我钦点他为榜眼。”
“三年前那赵时庚那条老狗倒卖官位，沈怀成为了扳倒他出了不少力，也因此被贬到荷山。荷山百姓对他赞誉有加。他也历练够了。算了，叫他回来吧。依旧进内阁。朕还等着他回来陪朕下棋。”
吕太监笑眯眯地：“皇上英明。不过，沈大人当时带兵去北境剿匪，竟违令前往洛城，此人当真胆大。”
裕康帝笑着说：“你这老东西，别来试探朕。朕知道，他潜出军营是为了找他小舅子。他当姐夫的，小舅子出了事，他自然要当仁不让出力。要不然他还做什么姐夫？如果他不救人，朕倒要低看他一眼。而且，朕也罚了他三年，怎么也够了。”
吕太监跪地磕头：“皇上明鉴，奴婢佩服得五体投地。”
又被裕康帝怒骂一顿。
。。。
苏裳带着小玉等人在花田里修剪花枝，顺带着抓虫。这时候一定要尽量除虫，清扫虫卵，确保花枝不生虫害，来年的花枝才会旺盛。
段青忙着翻晒腐土，腐土里也不能有小虫。这些小虫会潜伏在牡丹花木根部，来年开春就会生下成千上万只小虫，到时候整个花田都会被毁掉。
还得炮制些汤药汁，到时候洒在花枝上，防治虫害。
小唐抱着长剑藏在树上，突然睁大了眼睛：“大人？”
小路上来了辆马车，沈怀成下了马车，缓缓走过来。
小唐下了树：“大人来了。”
沈怀成仿佛还有病容，微微点头：“嗯，一切可好？”
小唐说：“一切都好，大人。”
沈怀成进了花田，一垄一垄的花田笔直伸向前方，牡丹花已然残败，只剩下浓密的绿叶。地上散落着不少叶子，都是被苏裳她们剪下来不要的。
沈怀成不禁手痒痒，也想修剪花枝。
苏裳正弯腰查看一树牡丹，这牡丹枝的颜色和周围的颜色不一样，就连叶子都异常肥大。苏裳做了记号，准备观察几日。
这种特异的品类是做嫁接最好，说不定就会嫁接出来双色牡丹呢。她拿剪刀比划着，试一试从何处嫁接才合适。
一只大手伸来，拿走了她手里的剪刀：“我来剪。是不是要剪断这个？”
来人虽然礼貌发问，然而却并不等苏裳回答，直接“咔嚓”，牡丹的主枝被剪断了，整个牡丹立马变成的断头牡丹，比周围的牡丹矮了半截。
苏裳那个气啊。
她气势汹汹：“沈怀成！”
抿着唇，瞪着眼，眉毛都要竖起来，可爱。
发怒都这么可爱。
沈怀成浅笑：“不要这么大声。裳裳，你看我剪得对不对？我力气比你大。刚才看你剪了好几次都没减掉。”
他那张脸清隽了许多，眼窝深陷下去，鼻梁更加高挺，看着俊美无俦。
洪灾半个多月，他似乎遭了大罪，身板也瘦了，衣袍宽大不少。他还救了个小小孩童，被房梁砸晕。
苏裳那句骂人的话就没说出来。
算这株牡丹倒霉吧，摊上这么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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