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涉及过商业，一门心思就是排球，王动想不到很多，马正翔也不可能被熊小武这么个小人物弄倒。只是祸不单行，在这个实名举报之前，翔翱公司一名董事出事，而该人就是主管房地产的。于是，并案调查，王动也就被问询。
刚热身就被带走，现在觉着有些僵硬，一如那棵柿子树上的青涩果实，变软的过程似乎很长，而一场严寒就被冻成冰疙瘩。
缓缓进球馆，心思仍旧很乱，看王动回来，霍天成赶紧到跟前低声问：“师兄，啥事啊？”
也不隐瞒但没说很细：“俱乐部的事情，我估计是董事长出事了，相关部门问询了几个问题。”
有些发愣，霍天成知道这位师兄沉稳有度，随即看着他失神的眼睛劝了一句：“你肯定不会有问题，所以，静观其变吧，好在，咱俩都有工资，不至于……”
摆手打断霍天成的“不至于”，坚持把他的人事关系调动到依汾八中就是这个考虑，王动瞬间就觉着憋得不行：“训练完，咱俩找个地方喝点去，现在，打球吧，我想出出汗。”
重新简单热身，很快就加入训练，霍天成第一次见王动上场打球，四十多岁的人了，除了弹跳差点，场上表现跟一帮年轻人比几乎没差别，别看弹跳不够，但各个位置各扣了十多个球，只被拦住俩。
很是赞叹，这也激起霍天成的斗志，随即也加入，俩人一人带五六个队员打了一场对抗，畅汗淋漓的发挥，大多队员都没见过这俩教练打球，知道是原来的国手，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仍旧能保持如此高的战斗力。
雷大娃听保安说王动回来了，急匆匆赶来，进了馆就愣住了，只见王动在球场奔跑起跳，呼喊叫好，怎么突然有了当年在春风厂打球的感觉。
一个多小时，他就静静在旁边看着，突然觉着有些眼睛湿润。
王动被带走后，雷大娃坐卧不安，怎么想也应该是跟俱乐部有关，因为王动在学校虽说是个副校长，但只管训练，出去比赛及球队日常开支都不沾钱，思前想后，雷大娃拨了马正翔的手机，关机。
联系尽管不多，但翔翱俱乐部除了一线队，其余队员现在都在依汾市训练，再加上是联建单位，偶尔电话还是会打的，从来没有过关机的情况啊。
不再犹豫，再拨给宁志荣，铃声响了很久，正犯嘀咕那边接起来：“雷书记，我现在有事，一会儿再打给您。”
电话挂断，雷大娃想了想便打给了李春晖，倒是马上接起来，只是听闻询问翔翱俱乐部怎么了，马上就说：“哥，以为家里咋啦……这个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我这里几分钟后要开个会，晚上我联系你。”
两家原来住对门，关系相处很好，李春晖是看着长大的，她也非常尊重雷大娃，从来没这么生硬地说过话，这都是怎么了？
最主要，王动跟翔翱俱乐部有啥瓜葛呢，怎么“救救”这个兄弟？家里肯定不能问，就老两口，赵慧珠大病后这才稍有恢复，再吓出个好歹来，更坏事。
想到了市里纪检委的朋友，只是现在不知情况不敢乱问，如果没事再被乱传，那就是节外生枝了。
当然，雷大娃自问对王动是了解的，这个兄弟肯定不会违法乱纪，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很是担心这个，就又拨给了省排协主席闫光，那边直接就摁了，随即一个短信跳出来：“抱歉，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稍后回复您。”
叹口气，转来转去，手机上的通讯录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仍旧不知该给谁打了。雷大娃实在坐不住了，便从办公室出来，只要烦，他都会到两个球馆溜达，看着队员们热火朝天训练，心情顿时就会好很多。
先到校球馆转了一圈，看初中队当天主要训练发球，站了几分钟就出来往柿园这边球馆走，刚进小区门，有个保安就凑过来：“雷书记，我看到王老师回来了，没事吧？”
吃了一惊，马上就暗自埋怨了一句，这家伙回来也不告诉我，急死我了，嘴上却云淡风轻：“没事，咱们球队准备跟市直相关部门弄个排球联赛，刚才那车是接王老师过去商量的，他是总教练。”
这话经不起推敲，确实有这个市直联赛，那是他雷大娃这个依汾市排协主席的事情，跟王动没多大关系，就是要组织个教师联队参加下，尤其这个“总教练”，那是个啥职务嘛，所有队的教练？
保安不懂这个，听着很高兴，随即就伸出大拇指：“王老师带队拿全国冠军都如探囊取物，市里这个总教练肯定没问题。”
这么说也正是不想他乱嚼舌根子，哈哈笑了两声，雷大娃心情顿时好很多：“不错嘛，小伙子，我喜欢你这个‘探囊取物’的比喻，可想‘探囊取物’首先得刻苦训练。你忙着，我去看看他们打球。”
也就在他看王动快打完球的时候，手机响，随即他出到球馆门口连续接了三个电话，都是刚才打过的，只是没有马正翔的，他也没再打，因为他已经很清楚判断：这位董事长已经“进去”了。
第一个是李春晖，很匆忙的口气：“哥，你不要多问了，电话里不便说，而且我真不知道内情，刚才开会就是协调翔翱俱乐部的事情，球员怎么办，省里肯定不会放弃，其他咱们再聊吧。”
他一句没说，那边又挂断了，这不是不礼貌，恰恰是真感情，不宜多说也简单说，一家人不顾及那么多。
第二个是闫光，他手机还没放下铃声就响了，马上摁了接听键：“闫主席好，打扰了。”
“没事，刚才开会，您有事？”
“嗯，噢，我是想问下，翔翱俱乐部怎么了？”王动已经出来现在正打球，肯定没事，那么，翔翱俱乐部肯定有事。
叹口气，闫光非常黯然地口气：“雷书记，刚才在省体育局开协调会，就是研究翔翱下一步该如何……我也知道您想问具体怎么了，真不清楚。这样，你先告诉王动一声吧，翔翱俱乐部进入冬天，也许需要他扛一段时间。”
看着又有电话进来，显示是宁志荣，雷大娃随即说：“我知道了，闫主席，天无绝人之路，马董事长是个做事的人，又那么爱排球，我觉着不会有大问题。我就在球馆，一会儿跟王动转告您的话。再见吧，有个电话进来，我接下。”
好像没啥问的也知道不能再多问，雷大娃问了好后，宁志荣的电话很沉重：“雷书记，你好，具体电话里不多说了，随后你就都知道了。这样吧，我就不打了，你通知下王动跟霍天成，还有李明光老师，明天上午到省城，下午俱乐部要开个会，必须参加。”
答应着挂了电话，王动跟霍天成已经提着外套出来了，雷大娃挤出笑脸：“两位教练，我请二位吃个饭吧，再叫上李明光老师，有个事情需要聊聊。”
有些惭愧，王动马上说：“哥，我请，刚才回来心乱，没及时给哥通个话，让哥担心了。”
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雷大娃开了个玩笑：“下辈子你做哥哥，我当弟弟！好好的就行，我不生气。你请就你请，就不走远了，还是刘军的店吧，弄锅鱼吃，酒喝他的，也不要回去拿了。”
四个人很快坐下，热气腾腾的一锅鱼也很快上来，但都觉着发冷，一个锅里搅饭吃，也没有啥就都直接说了事情。
王动轻描淡写说了被叫去，“问了几句代言费的事情，那个都有律师参与，所以就是问了几句。”雷大娃无法做到轻描淡写：“马正翔手机关了，肯定出事了，因为我又跟宁志荣、闫光还有春晖通话了，他们都在省体育局开协调会，内容就是翔翱俱乐部接下来怎么办？”
如果马正翔“出事”，那么翔翱俱乐部无非两条路，其一是省里另一家有钱的公司接手，再就是解散。
省体育局肯定不愿意河右省三大球唯一的甲级队解散，可愿意接手的公司在哪儿？排球俱乐部运营本身就是在烧钱，翔翱能一直坚持且不断加大投入，是马正翔的热爱，更是俱乐部男排给翔翱球鞋代言，这两者缺一不可。
锅里的鱼翻腾着，但不是游泳，而是很快支离破碎，刘庆进来马上把火弄小：“你们吃吧，谈事我不参与，菜不够酒不够喊服务员，饭钱王动已经压到吧台了，酒我赞助。”
说完他就出去了，李明光破天荒拿过酒瓶倒了一杯：“不用垂头丧气，翔翱俱乐部不跟咱联建，就不带队打球了，就出不来成绩了？无非是助推力少了，咱该干嘛干嘛！来，一起喝一杯，你们干！我就一杯啊，到最后你们不喝的时候喊我，再清杯。”
话是这么说，这么说也没错，只是这刚蒸蒸日上，突然就像被抽了脊梁骨，霍天成喝了杯中酒先开口：“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些队员怎么办？”
对啊，一线队他们四个不考虑，省里相关部门在考虑了，青年队少年队现在都在依汾市训练，接下来怎么办？
突然笑了笑，王动拿过一个玻璃杯，再抄起一瓶酒“咕咚咕咚”倒满，看都诧异，他再笑：“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们都没见我醉过吧，来，今天我一醉方休！当然，不是躺平，只是想喝点，心里堵得慌。另外，我王动就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而且我坚信马正翔董事长肯定不会有大事，很快就能出来。”
“所以，今天我这么讲，明天到俱乐部也这么讲，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我来接手这批队员！”
说完一扬脖子就喝了一口杯，一口菜没吃呢，这一下三两下肚，雷大娃赶紧喊服务员给他先弄俩贴饼子：“没人跟你抢着喝，想醉都陪你醉，只是，你这话我佩服，可你知道留住这些队员一年下来得多少钱吗？”
拿过酒瓶又要倒酒，霍天成马上夺走：“我也倒一杯，师兄，你吃鱼吃饼子，我喝一杯再给你倒！就算要醉，也不能三分钟就醉吧，咱多喝一会儿。对啊，一线队员咱想也不用想，全留住费用在几百万以上，范学礼一年的教练费咱都付不起的。”
拿起一块饼子咬一口，王动很坚定：“我一般不问钱的事情，但，青年队少年队必须留住，这个一年一二百万够了，砸锅卖铁不现实，我可以卖了省城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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