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短暂的充满火药味的气氛总算是被方俊及时浇灭了，接着他继续问道：“问你个题外话，假如你写小说，凶杀案，要想不被警方发现尸体，你会在小说里用什么方法？”
“这个嘛……”陈凡稍稍思考了片刻，“尸体要想不被发现还真挺困难的，如果我写小说的话，最简单粗暴的设计就是凶手在火葬场上班，利用职务之便，把尸体藏在要火化的死者的棺材里，一起推进了火化炉，神不知，鬼不觉，别说找尸体了，渣都未必能找得到。”
“这是个不错的方法，但现实中每个火葬场都有严格的管理制度，非正常时间也都不允许焚烧尸体，再加上24小时无死角的监控，要想实施起来还是比较困难的。有没有相对合理的，在现实中也有可能用到的方法？”
“现实的话就用……用灶底藏尸，或者埋进水泥墙里，只不过这也有个前提，就是自己要有条件盖房子，或者装修房子，这样只要不再重新装修，楼不拆、不倒的，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的。”
“哦！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还有其它的吗？”
“警官，我是写小说的，又不是真的杀过人，小说里的情节很多都是作者编的，也就是说作者想要尸体不被发现，可以根据自己创作需求，把能发现尸体的特定因素抹去，但在现实中，却存在很多不确定的因素，要想一具尸体不被轻易发现，哪有那么容易啊！这方面的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尤其现在还是一个处处布满监控的网络信息时代，我要真有那种能在现实中杀人还不被发现的办法，那我要是去杀个人，你们岂不是根本破不了案了？”
“呵呵~也是，也是，非常感谢你的配合，如果你再想到什么，随时和我联系。”
说完，方俊留下了名片，便结束了询问，和萧常明离开了。
下楼后，萧常明依旧不满地说道：“这家伙，什么态度嘛！”
方俊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微笑道：“没事，都过去十六年了，人家肯帮我们回忆就已经不错了，而且我想要了解的情况也已经都了解到了。”
“可是除了脚步声，他所说的和当年几乎没什么区别啊！有帮助吗？”萧常明不解地问道。
上车后，方俊系好安全带，靠在椅背上，说道：“算是吧！从他所说的内容里，我发现了两处疑点。”
“哪两处？”萧常明正准备发动汽车，却又停了下来，看着方俊，问道。
“第一处就是把他吸引到门边的撞击声。”方俊说道，“你想想看，如果那个男人带着赵芷妍是正常离开的，有什么理由会撞到邻居家的门，更何况邻居家虽然在楼梯边，但距离楼梯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正常走路是不太可能撞上去的。当然，你可以解释他们是在打情骂俏的过程中动作太大不小心撞到的，但你再仔细想想，如果他们真的是一对准备私奔的情侣，在没喝醉的前提下，三更半夜撞到邻居家的门，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跑走呗！这大晚上的扰人清梦，要是让人追出来，那不得痛骂一顿，再要是遇到个暴脾气的，那还不得动手了。”萧常明说道。
“没错，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正常人的反应是跑，就算不跑，也会尽快离开，不让人发现。但那男人和赵芷妍的反应却很反常，反而是无所谓地慢慢下楼，并且还说了一些话。”
“你怀疑他们是故意撞门的，然后说那些话故意给邻居听的？”
“没错。我是觉得那男人应该就是要让邻居当证人，证明赵芷妍是和他私奔了。而这也就引出了第二处的疑点。”方俊顿了顿，习惯性地挠起了头，“正如你刚才说的，三更半夜敲门，被骂都算是轻的了，但是那男人却偏偏就这么做了，很明显他是对这个邻居有所了解的，否则不会贸然这么做的。”
“听你这么一分析，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都怪当时我们太早给案件下定论了，真的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萧常明双手反复在方向盘上揉搓着，显得有些自责。
“这倒也不怪你们，毕竟以当时的情况，武延庆在报案时间上有所延误，错过了最佳的调查时间，无形中让很多线索都随着时间而淡化了。”
“唉！但不管怎么说，如果当年能够注意到这些细节，或许案件也不会至今悬而未决。”萧常明摇着头轻叹道，“对了，方队，刚才你问他关于脚步声的问题，是想确认赵芷妍是否还活着吗？”
方俊点点头，回道：“嗯！从他刚才提供的情况我猜测，赵芷妍和那个男人离开时，不能说已经遇害了，但很大概率是处在一个失去了意识的状态，至于是喝醉了，还是遭到袭击昏迷了，又或者已经遇害了，目前还不能下定论。”
“那以你多年干刑侦的经验来判断，这个赵芷妍现在是否还活着呢？”
方俊皱起了眉头，用力地挠着头，那头乱发已经彻底被他挠“炸”了，对方的问题也正是他所担忧的，他自然是希望赵芷妍还活着，这样至少还有找到人的希望，对武延庆而言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也能从赵芷妍的口中得到一个当年离开的答案，无论赵芷妍最后是否会回头，至少对武延庆来说是个安慰，也算了却一个心事。但直觉却告诉他，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在思考了片刻后，他终于停下了挠头的动作，缓缓说道：“我也不敢现在就下定论，但十六年了，我觉得无论生死，能找到的希望非常渺茫了。干咱们这行的，也接触过很多拐卖妇女的案件，这种案件在国外性质可能会恶劣一些，比如会牵涉至一些跨国卖淫，或者器官买卖。但在国内，更多的就是卖到山区，而容易被拐的女性也就那几类，一种是家里非常贫困，想外出打工改变生活的；一种是患精神疾病，或者智力障碍的；还有一种就是外籍女性，像是柬埔寨那些地方的。但是像赵芷妍这种有家庭，并且智力并没问题的女性，很少会是人贩子的目标，就算她被盯上了，以她的社会经验，也不可能轻易上当。当然，现在也有一些团伙作案，当街抢人的，其中有人会装成是女人的婆婆，然后说是女人出轨什么的，但这种情况除非是人情冷漠，否则一旦有人识破并报警，人贩子肯定就栽了。”
“有道理，我们这边就曾发生过一起，人贩子团伙四个人，女的装成婆婆，两个男的装成是亲兄弟，还有一个开车的司机，当街想把一个女的拖上车，女的一直喊，后来围观群众发现不对劲了，把车拦住了，警察来了，当专场把四个人全抓了，一查，人贩子团伙。”萧常明说道。
“所以，像赵芷妍这种被拐卖的情况很少见。咱们再退一步来说，就算她真的上当，也应该是在一些环境复杂的场所，比如酒吧之类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下药，然后拐走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家里，她是被人从家里带走的，试想一下，一个精神和智力都正常的女性，独自在家，如果一个男人并不是她所熟悉的，会轻易让对方进屋吗？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条短信，如果她真是被人贩子拐走了，你觉得人贩子会让她发信息吗？而人贩子更不可能会无聊到发这样的信息了。所以综合这几点，我现在这心里真的也没什么底。”
“也是，那接下来你想去哪里？从哪里查起？我全力配合。”
方俊再次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当年你们有查过武延庆和赵芷妍身边的人吗？”
“这个……”萧常明犹豫着，“查是查过了，但因为当年我们是当成失踪案来调查的，所以调查的重点是以失踪为主，只是向他们了解了一些关于赵芷妍有可能去的地方，以及认识的异性，其它的事并没有非常细致的了解过。”
“没关系，这样，你看看能不能和当年找过那些人再联系一下，只要是还在本地的，我们就都走访一下。”
“行啊！没问题，我们这就出发。”
说完，萧常明立刻发动了汽车。
与此同时，在南康市，沈林等人也马不停蹄地展开了调查工作。
首先是宁苒。她带人对死者吴美琪的邻居进行了走访，不过邻居们对死者都颇有微词，有邻居曾看到她深夜在小区内拿着手机四处闲逛，嘴里还说着非常有挑逗性的话语，甚至还有几名男邻居表示她曾在小区内勾引过他们，其中有两名男邻居还真的到过她家，并和她发生过关系。不过他们也表示，因为死者要求发生关系时必须进行手机直播，他们起先是不同意的，但是经不住诱惑，最终同意戴着面具，但这种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们都担心视频外流会被熟人认出来，所以之后也都没再找过死者了。而在案发的时间里，他们也都没到过死者的家，并且也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其次是沈林和李秋易。他们先是通过物业调取了案发时间前后的小区监控，并从中发现了一名曾在死者拍摄的视频里出现过的男人，据小区的保安反映，这名男人经常和死者共同出入小区，他们曾听死者喊这名男人“老公”，但同时他们也表示，死者还喊过另一个男人“老公”，而那个男人在案发前三天，也曾来找过死者。
除此之外，在小区的监控里，深夜11点45分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曾到过死者所住的楼栋，在调取了电梯的监控后，发现这个男人就是到了死者所在的楼层，直到凌晨3点50分才下楼，之后他在小区大门外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发现这条线索后，沈林和李秋易又返回了案发楼层，向邻居询问，但他们都表示深夜11点多都已经入睡了，或者是准备休息了，家里不可能有人来。随后他们又请先前的胖大妈进行辨认，胖大妈通过男人的背影，感觉和之前跟死者吵架的男人有几分相似，但她不敢贸然确认，毕竟没有看到过对方的正脸。
随后，沈林让一组侦查员去追查乘坐出租车离开的可疑男人的下落，而他则和李秋易赶往通信公司，调取了死者的手机通话记录，根据通话的次数，他们很快就锁定了那两名和她多次拍摄视频的男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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