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杰出去了，央金要嫁人了。
胖墩心里难过的啥也没心思干。
就像长了草一样，乱得很，睡不着，醒不来，浑浑噩噩，晕晕乎乎，就像喝醉了酒；胖墩的心里火燎过一般，焦灼，疼痛。
小时候他和朗杰带着央金一块儿玩，自己没有妹妹，羡慕朗杰，他把央金也当自己的妹妹看待。
他们一起挖辣辣根，摘榆钱儿吃，一起拔草放牧，一起做游戏，掏鸟蛋。
从小到大，只要央金提出要求，他没有不答应的。
有一次，他们一起掏了一窝小鸟，给央金玩，大鸟看着了，叽叽喳喳地冲着他们骂。
央金说：“阿哥，我们把小鸟还给鸟妈妈吧，你看，鸟妈妈没有了孩子，多伤心啊。”
于是他们就把小鸟还给了老鸟。后来，他和朗杰去上学以后，每当放学回来，央金总是早早地在村口迎接他们，羡慕地背起他们的书包，假装自己是学生。
那年放学回来，央金再一次翻看他尕哥朗杰的书包，却被朗杰拒绝时，他看到央金无比的委屈，可叹自己穷得连坐班车的钱都不够，哪有给央金带个礼物的钱。
而一直以来，他觉得央金还是个小姑娘，却在不知不觉中得一不留神间，她却要和别人成亲了，胖墩这才意识到，央金早已长成了大姑娘，可自己竟然愣头愣脑的没有早点行动。
然而，自己这样的家境，早知道又能怎样？胖墩懊恼不已。
“爹，想想法子，救救央金，救救她，她那么可爱换了亲多可惜啊。你想，只要是换亲的，哪有个周周正正的势好人呢。”
几天来，央金整囫囵钻进了胖墩的心里、脑子里，憋得他坐卧不宁，日日夜夜冲他爹嘀咕。
面对儿子的绝望，存厚老汉总是不吭声，只是举着烟锅没明没夜地一锅一锅抽，满脸尽是无奈。
活了快六十岁了，他毕竟是过来人，早从儿子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对央金的情分，只是心中明白，儿子注定和央金无缘，因为，多吉心里还有个坎儿没过去哩。
再说，央金不是嫁给谁的问题，而是谁能给索杰一个媳妇的问题。再说，多吉是个固执而守信义的男子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没法儿收回来了，否则，多吉就要把头埋进裤裆里哩。
说实话，这年头，姑娘都往平展的地方寻婆家，自己村里展堂堂的小伙子都打光棍的一层哩，更何况索杰那样要个头没个头，要长进没长进，不打眼不出脱的老实娃娃呢。
这些年索杰娶不上媳妇，把多吉实在是逼急眼了。
存厚老汉翻过来倒过去这么思谋着，感觉自己实在是缩手无策。
正这么琢磨着，一抬头，忽然看见央金站在大门口从他家张望。只见胖墩揉了揉眼睛，当确定不是看花眼时，喜出望外地迎了出去，存厚老汉也赶紧跳下地出门。
“叔，我尕哥和家里闹翻了，这几天一直没回家。我想问问胖墩哥。”央金和存厚大叔打着招呼，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看了胖墩一眼，双手绞着辫子，低着头小声说。
存厚老汉支应着，挑起扁担借故躲出去了。
“你进来说话呀，站在门口怎说话。”胖墩招呼央金进了家，却尴尬得不知该把央金往哪安顿，顺手搬了个四脚凳让央金坐，央金却执意站着。
胖墩端详着央金，这个从小跟着他和朗杰上山砍柴，一起放牧的小妹妹，突然间长成了体态婀娜的美少女，却要成了一个陌生人的媳妇，胖墩心疼得一阵眩晕。
“央金——”胖墩把央金的手拉住，将他给央金买来的电子表轻轻放在她的手心里，说：“这是给你买的……”
胖墩迎着央金的眼睛，悲声道：“你不用担心你尕哥，他没事的，我倒是想问问你。婚姻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自己究竟怎想？”
他还想说点啥，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央金嗫嚅着，嘴唇动了动，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但终是说不出话来。
“这……”央金端详着那块好看的电子表，只见浅荷色边框，淡粉色手链，正是她最爱的那种。
胖墩一把将央金拉了过来：“好妹子，哥不想让你嫁给别人。”
央金挣扎着，从胖墩的大手里使劲抽出自己的小手，将心爱的电子表还回胖墩的手里，捂住了脸，眼泪顺着手指缝汹涌而出：“我有啥办法。”
胖墩急了，又把手表重新放回央金手里，说：
“为啥不要？哥很早以前就想给你买块手表，可是一直没做到。现在终于有这个力承了。”
“我就要嫁人了，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了。我尕哥去哪了，让他早早回来。”央金扭头要走。
胖墩一把将央金揽进怀里：“央金，是哥害了你。哥老觉得配不上你，老觉得你还小，哥想等你长大，哥傻啊！”
“可是……”央金抽抽搭搭地哭出了声。
“唉，哥傻着哩……”胖墩揽着央金，少女的体香使他心如潮水，涌起一股热浪，浑身燥热，把央金拥得更紧了，满眼蓄着泪水，深情地盯着央金精美的小脸。
央金不敢看胖墩的眼睛，觉得那眼睛就是一片无边无沿的沼泽，只要一只脚伸进去，陷进去，另一只脚也就拔不出来了，她感觉到了危险，想尽早离开这种危险境地。
“已经晚了！”央金突然就像受了惊吓的小鹿，一把将胖墩推开，捂着嘴转身跑了出去。
胖墩望着央金婀娜婉转的背影，一下子瘫坐在炕上，泪流满面……
存厚老汉挑着水桶，满腹心思地走着，就像在戏台上演戏一般别扭。
他知道央金和胖墩没戏，别说是央金要为她哥哥索杰换亲，即便是不换亲，多吉也不会同意央金嫁给他家儿子，替他存厚育儿生女。
尽管自从胖墩他娘走了以后，胖墩和朗杰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两家的关系才有了缓和，但要是让他把央金嫁给胖墩，门儿都没。
不过年轻人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哩，胖墩他娘最后不就嫁给他存厚了么。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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