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杰出门一看,原来是蓝玲来了,蓝玲化着浓妆,穿着水红色的裙子,烫发头翻卷得像一朵大大的牡丹花。
她跳下摩托车,站在朗杰的地窝子前,就像开屏的凤凰站在鸡窝边一样。
那种招摇,那种流光溢彩,使朗杰感到非常尴尬,心里隐隐有点不快。
他愣怔了半晌问:“好稀罕啊,你怎来啦?”
“哎呀,我来看看你不行吗?怎么,老同学也不说让我进家,看样子是不欢迎我喽?”
蓝玲没注意到朗杰的微妙表情,嗲声嗲气地说。
“朗杰,谁来啦?快请进家呀!”朵拉闻声走出来招呼。
“这是?”蓝玲见屋里走出来一位女子,年纪和自己相仿,端庄而伶俐。
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就像电视的某个被突然卡住的特显镜头一样,呆呆打量着朵拉,半晌问道。
“这是我媳妇,朵拉。你找我有事吗?”朗杰还是没有让蓝玲进家的打意思,冷冷地说。
“什么呀?你,你怎,怎都成家了呀?”
蓝玲错愕地睁大了美丽的眼睛,夸张地喊了出来,咬着嘴唇头一低,露出深深的沮丧。
正在这时,只听屋里传来金珠的阵阵婴语声,还有个小男孩从门缝里露出小毛头,含着指头,一双眼睛定定地望向她。
蓝玲更加惊愕,嘴张成了喇叭状,满脸涨红,半晌无语。
“是啊,我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朗杰失笑道,心说:“唉,这个蓝玲,这不是故意来引爆战争吗?上学那会儿,她说话时嘴上就没按置个把门的,如今长成大人了,看样子是更长进了!”
朗杰年少时,就对蓝玲不太感冒,嫌她像个疯丫头。
现在又对她打扮得太招摇,和不请自到,有点不快,这会儿听了她莫名其妙的问话,就更加反感,觉得她的智商真有问题。
“这是谁呀?”朵拉看着这个不熟之客,说话没高没低,心里有点不快,出于初次见面礼貌,才没有转身进屋。
“老同学,你找我有事吗?我这地窝子脏乱差的,不好意思让你进去,怕把你衣服弄脏。”朗杰半开玩笑,半下逐客令。
“哎呀,你忘了托我的事了吗?我给你把大哥大卖掉了,不过钱不多,呶。”
说着,把钱放进了朗杰的手里,说:“你要是嫌卖低了话,可以要回来。”
“哦,我倒把这事忘了。哦,谢谢你啦。”朗杰看也没看,就把钱放在朵拉的手里。
“那我走了。哦,对了,我有了甘草的信息,听说大学毕业后,找的老公很厉害,都当了啥官来着。”蓝玲没话找话地说着。
“甘草?甘草!我的天!这个蓝玲纯粹就是来点炮杖子的嘛!当着妻子的面,这个没脑子的,迟不说早不说,偏偏当着朵拉的面又提起甘草来!
”朗杰心里有点虚,听了蓝玲的话,就装着没听见,生怕她又抖露了更多的事,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没敢接蓝玲的话茬子。
蓝玲说完扭头跨上摩托车,突突骑着摩托离开了,长发飘飘,衣袂也飘飘。
朗杰见蓝玲终于走了,才轻松下来。
“你这同学怎这么奇葩?你俩是啥情况?”朵拉望着蓝玲远去的背影,偏过头,盯着朗杰。
笑眯眯地审视着他的眼睛,“还有,她说什么甘草,甘草又是哪路神仙?我怎觉得你神色不对。”
“谁知道她抽啥风。”朗杰想起蓝玲写给他的信,不由地不自在起来。
“啥卖了两千块。”朵拉数着钱,脸上露出了笑意,终于将话题转了风向。
“大哥大么,两千块,卖那么多?那咱暂时不用卖盖房子的材料了。”
朗杰心里又一阵轻松,有点感激蓝玲,为刚才自己对她的不客气内疚起来。
朗杰根本没想到的是,蓝玲为了帮他,自己把大哥大留下,又怕被朗杰识破也不敢给太高的价,只能按五六成新的价给钱。
其实当时打话费双向收费,大哥大还只有少数人使用,哪能轻易卖出去,白送也没几个人能用得起。
“朗杰,说不来为啥,我不喜欢你这位同学,你和她少来往吧。”
半天过去了,朵拉心里依旧隐隐不快,心思重重的不能释怀,终于憋不住,索性直端端地说了出来,尽管声音依旧弱弱的,但是朗杰却从中听到了一种无声的穿透力。
“哎呀,你还惦记着她哪?”见朵拉醋意难平的可爱样子,朗杰表情复杂地赔着笑。
“怎么能不惦记?你看她那穿着,你看她看你那眼神,问你的那些话,酸溜溜的,粘然然的,让人心里非常不舒服,我不欢迎她来家里。”
朵拉的眼睛仿佛装了X光透视机,能穿透朗杰的骨髓似的。
“你看我也没让她进家呀。别尽管吃醋了,干活吃饭是硬道理哩。”朗杰说着起身干活去了。
朗杰以前没有长久宏大的人生目标,腰缠几十万贯不知道怎花,现在突然不名一文,心里顿觉空落落,尽管有了这两千块钱解决燃眉之急,但从长远计,他还是坐不住了。
等着把地浇了头遍水,他就和朵拉商量说:
“我想趁收割之前,去煤矿下井挖几个月煤挣点钱,两个孩子你一个人顾不过来,托顺路人把金丹送给阿妈带几个月,好不好?”
“什么?你要去煤矿挖煤?”朵拉吃惊地问。
“是的,朵拉,你别担心,我以前干过那活,轻车熟路的,工资高,结账利索,先挣点零花钱应急。”朗杰已经打定了主意,语气笃定。
“朗杰,你曾经是富翁,现在再去下井挖煤、背煤,这也反差太大了点吧?
先不说别人怎议论,我也舍不得让你再受那份罪,再说也不安全,你下井挖煤我每天连觉也睡不安稳。
你不是贩卖过牛羊吗?为啥不可以再干呢?”
“我手里有钱时,也没把自己当个富翁显摆过,现在成了穷光蛋,也不用在意自己干啥活有面子哩。至于贩卖牲口,这辈子再不干活了。”
“为啥?还不比下煤窑强?”朵拉吃惊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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