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的小矿被政策性强制关停了,心情不大好,正和儿子老婆怄气,胖墩来正好碰了一鼻子灰——在这件事上,马三非常固执,干脆不答应娶蒙古族姑娘进门。
马三说:“福海家咱们知根知底,和他处朋友没问题,但他家姑娘也是阿们看着长大的,说起话来就像一只饶舌的百灵鸟,走动起来就像脱缰的马,根本在我们家的马桩子上拴不住。”
后来经过胖墩反复劝说,马三终于松了口,发话说:
“胖墩,不是三哥不给你面子,只是这件事非同寻常,不是当阿达的一句话能说了算数的事。
阿们有传统,要想进阿门的家门,新媳妇必须有阿们的信仰和生活习俗。”
胖墩给马成龙回了话,但性格倔强的琪琪格姑娘并不屈服,她觉得自己啥都可以舍弃,唯独信仰,谁也不能强迫她。
就这样双方僵持下来了。
胖墩在晚辈面前说了大话,面子过不去,又架不住马成龙死缠硬磨,就答应把自己家西厢房腾出来给他俩做新房,举行过结婚仪式,他们就好名正言顺地一起出门做生意去。
马家的长辈听说了,觉得年轻人不懂事,胖墩也不懂事么?不该支持孩子们胡闹,几个人来胖墩家院子,告诫胖墩不要由着娃娃们胡闹。
正在胖墩两口子为难之际,存厚老汉听见了吵闹声,从床上爬起来,颤颤巍巍走出来……
去,把你们家老年人请一个过来,问一问你们马家的祖坟里,有没有埋着蒙古族人?
如果一百年前蒙古族人家不收留你家祖先,蒙古姑娘不嫁进你们马家,哪来的你们的今天好日子?”
存厚老汉的话,还有他说话的样子,使院子里的人都怔住了,忘了去扶这位已经年过八十岁的老人。
等他拼尽全力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突然气短力竭,胡子一阵颤抖,嘴角一丝鲜血渗了出来,身子一下子委顿了下去。
马三和胖墩赶紧跑过去,把老人抬进了屋里,扶上了炕。
马三悄悄对胖墩说:“兄弟,老人说的没错,孩子们的事,我回去再考虑一下。”
回去以后,马三去问比他大几岁的马云祥:“我今天听说阿们的祖坟里埋着蒙古族人的血脉,究竟是怎回事?”
马云祥说:“爷爷在世的时候给我讲过,确实有这回事。当时讲的时候,你也在,只是你还尕,没听进耳朵里。”
原来好多年前,马三爷爷的阿达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他们一家在陕西生活,三天一次五天一回,去村子里抓壮丁,将家里的男丁几乎都抓走,送了命。
老夫妇不想让最后一个儿子也死在战场上,没办法只得一家三口逃出来,一路上受饥挨饿,提心吊胆,既躲兵匪,又躲土匪昼伏夜行,讨吃要饭来到了当时的大红沟。
那是一个夏季的夜晚,天下着雨,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又饿又累的他们摸黑流落到了大红沟。
远远的,看到有昏暗的煤油灯从破烂的帐篷里透出豆大的光来,就想走进去避避雨,但是帐篷前的牧羊狗一直汪汪地叫个不停。
在人和狗的对峙中,帐篷里的主人,一对中年蒙古人夫妇出来了,看到了被雨打成落汤鸡的一家三口,尽管语言不通,但是憨厚的蒙古人还是收留下了这一家落难人,并且拿出几件干净的衣服,给他们三人换上,端上热乎乎的羊奶给他们喝上,安顿在帐篷里住下。
蒙古人一家五口人,有三个孩子,最小的是个姑娘,和夫妇两住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回民一家三口醒来后,千恩万谢后准备上路了,古道热肠的蒙古族老阿妈比划着问,他们准备去哪里?
这一问不打紧,老妇人的泪水就扑刷刷的掉下来。因为他们一家也不知道该往那里去?一路上哪有人敢收留他们?
彼时,大红沟是一个极其偏僻的小村庄,虽然外面的世界战乱不断,民不聊生,但是这个小村庄里,却是一派安静祥和的世外桃源。
他们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蒙古族老阿妈善良,见他们走投无路,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又挽留他们多住几天。
再接下来的几天里,这家蒙古人看他们本分勤快,好感顿生,又见他们可怜的实在没个地方走,就和家人商量,帮他们在不远处搭了一个简单的帐篷,分给他们几只羊过活。
村子里除了不多几家老住户以外,都是避乱从不同地方流落过来的,大家这家送一个木桶,那家送一床羊皮被褥,帮着将他们一家安顿下来了。
有一天,蒙古族姑娘和回族少年结伴,在五里坡一带一边割草的时候,一雄一雌两条狼,杀气腾腾地出现在距他们不远的山头上。
公狼侧着头瞪着他俩,目光如锥子般刺得少年额头上渗出薄薄的冷汗。母狼长尾平翘,像一把即将出鞘的战刀,居高临下。
两条狡猾的狼,并没有选择一狼一人的作战模式,而是同时转向露出胆怯之意的蒙古姑娘,准备扑咬。
看着几十米开外的两条狼同时蹿到眼前,蒙古姑娘仿佛灵魂出窍,站在原地发呆,回族少年,发现了狼在向姑娘逼近,他奋起一跃,率先发起攻击,挥起手中的镰刀,直击雄狼的腰部,雄狼扑倒在地。
这个英勇举动,将蒙古姑娘的魂魄追了回来,她也举起手中的皮鞭,朝母狼的头上抽去,打伤了母狼的眼睛。两只狼嚎叫着,夹着尾巴跑远了。
后来回族小伙子就和蒙古姑娘成了亲,生养了很多孩子,于是就有了大红沟回族这一大群后代。
“哦,原来阿门和福海他们是老亲呀,那你为啥不早说呀?!”
马三听得入迷,半天才从祖先的故事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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