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班结束。
齐斯越褪去白手套，磨出单薄茧子的温热手掌搭到脖颈，缓慢的按揉。
忙了一个早上，胳膊疼，腿站得也有些酸。
舒展过后，齐斯越打算离去，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拦他的正是陈刚。
“齐同志，我是咱们厂里的陈刚，和你一样是早班。”陈刚扬了扬嘴唇，没有露出牙齿。
恰好这时有一名工人和他们二人擦肩，那名工人朝陈刚扬了扬手。
“哟，刚子，病好回来了。”
“是，被折磨了好几天，早就想回来了。”陈刚对那人微微点头。
和他们打招呼的，是来交接的中班工人。
工人没有逗留，穿戴好装备，便前往他的岗位。
“找我什么事？”
齐斯越的态度不算好，甚至有些冷淡。
他正急着去见媳妇，突然来个陌生人拦着他，拦他一秒，就少见媳妇一秒。
若不是担心陈刚有急事，他早就绕开走了。
“没什么事，厂里面的人我都认识得差不多，就差您新来的了。”陈刚摆出和善的笑容。
齐斯越压低眉头。
“你是来工作还是来交朋友？工作内容应该没有要求认识全厂员工吧？”
陈刚脸上浮现错愕的表情。
正常人不论怎么样都该客套两三句，怎么到了齐斯越这，火药味十足？
“工作内容没有要求，是我个人比较喜欢交朋友。”
好在陈刚心理素质不错，倒也硬把齐斯越的话接下来。
“你喜欢交朋友，我不喜欢交朋友，现在能放我走吗？我急着回家。”
虽然是询问语气，但显然，齐斯越并没有打算询问陈刚意见，直接绕过他朝厂外走。
陈刚错愕的愣在原地。
齐斯越居然这么不好说话？那看来他的任务还是有些难度的，普通的办法是行不通了，是时候要转变计划。
纺织厂内的情况也要报告过去。
陈刚避着人，来到一处角落，他往脸上套上白色棉麻口罩，缩着脖子朝另一个方向走。
他绕了好几条路，又坐了一趟公交车才到达他的目的地。
他的行为鬼鬼祟祟，遇到人时更是遮遮掩掩。
偏偏面前大厂的保安像是习以为常，挥挥手将人迎进去。
“主任，齐家的厂子最近在搞什么计件奖励，怕是这个月，产量就能提上去。”陈刚语气沉重。
他面前坐着一个地中海的中年大叔。
只见那大叔朝手指吐了两下唾沫，又搓捏着面前的几张纸页。
“我把你安排进去，是让你干什么？这么点小事也要回来问我吗？”
中年大叔的语气倒是平稳，身上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无端叫陈刚额角冒出几滴冷汗来。
“不…不是主任，这件事我能解决，我只是向您禀报。”陈刚结结巴巴，说话中间不断吞咽口水。
“既然能解决，就少见面，避免被人怀疑。”中年男人依旧没有抬头。
“只是，我一个人恐怕有点难。”陈刚终于提出他来的诉求。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和张三那个混子合作，要是主任能多安插进来几个人就好了。
主任抬起眼皮，他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拿下。
“我光安排你进去，费了我多少钱？这么简单的事都完不成，还指望我给你找帮手。”
“主要齐厂长正严抓关系户，我担心他怀疑到我头上。”陈刚吞咽了一下口水。
主任眯了眯眼。
“最近齐家那厂子变化挺大，难不成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
陈刚忙不迭点头：“我觉得他们背后肯定还有人，齐正国都把他儿子安插到厂里了，竟然只给他底层员工的职位。”
“底层员工？不像齐正国的性子。”
主任若有所思，有些肥胖的食指叩着实木桌板。
“齐正国背后要真有人，我不信到了关键时候还不出面，海外最近有一笔大单，但是有坑，卖方喜欢抠细节，我会把单子让给齐正国，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陈刚面色一喜，连忙点头应下。
“主任，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您交代的事！”
主任终于舍得从椅子上站起，他来到陈刚面前，重重拍打他的肩膀。
“好，事情办妥，等我升职，主任的位置就是你的。”
陈刚掩住眼眸底的激动。
“您放心！”
齐家。
“媳妇，你就给我把把脉吧，我觉得心里难受。”齐斯越捂着胸口，抬头望向顾秋茗。
顾秋茗瞥了他一眼后，重新将头埋进医书。
“我早就把过你的脉象，强健有力，再活个百八十年不是问题。”
“你居然偷偷摸我，媳妇，我要摸回来！”
齐斯越倏地从床上爬起，却又在顾秋茗略带警告的眼神下，生生止住步伐。
“媳妇，你很久没有和我同床了，早知我就不陪你去借那什么医书，现在好了，你满心满眼只有医书，什么时候可以抬头看一看我？”
“别闹，你有点聒噪。”顾秋茗压低眉头。
她的手指搭在医书的一角，正欲翻动，却被一只更大更宽厚的手摁住。
“媳妇，你已经看很久，该歇一歇。”
齐斯越的声音从顾秋茗脑后传来，顾秋茗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
“我有些渴，可以给我倒一杯水吗？”顾秋茗道。
齐斯越的大手依旧摁在医书上，没有松开。
“上次你就是这么骗我出去，我不会再上当，你和我一起。”
顾秋茗揉了揉眉心。
她缓慢的闭上眼睛，眼前视野暗下之时，身体确实跟随着放松，舒展开来。
她好像看的时间有些长。
于是，顾秋茗干脆主动将医书合上。
“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急于一时。”顾秋茗道。
待她转过身时，齐斯越只瞧见她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白，他心疼的抚上她的脸颊。
“我们好好歇歇，咱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啊，又没有人催着你。”
顾秋茗缓慢摇头，又叹息一声。
她想要抓紧多学习一些，多了解一些，趁早将医馆开起，她的心才肯安下来，才有种踏实感。
现在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有些虚无缥缈，像梦境般美好。
好似下一秒就要化作流沙，从她指缝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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