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得了这么大一个没脸，也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忍气吞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是”字，灰头土脸的走了。
一旁的郑姨娘看的端的是高兴，往日里白氏仗着自己正室的身份没少给她使绊子，如今自家的闺女儿不争气，倒是让她丢了这么大个份儿。
从松鹤堂出来，郑姨娘就忍不住对着宋枕霜含沙射影：“霜姐儿，这做人呐，你日后做了母亲，可是一定要好好教育的子女，可别纵的无法无天了，我平日里啊，对你严格要求，现如今你该明白我的苦心孤诣了吧。”
宋枕霜讷讷的嗫嚅了许久没开口，好在今日郑姨娘说的话也不是针对她，倒是没有说些什么，高兴的扭着腰肢，领着宋枕霜上流云斋去了。
白氏一口银牙咬碎，愣是没有开口，今日的是确实是宋枕玉莽撞了，如今松鹤堂的门刚出，可不敢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她明白宋老太太的心思，虽说这白衡是自己的本家，但宋府的姑娘任何一个人，能攀附的上都是宋家的福气，对于老太太而言，不过是个棋子，为所谓坐上那个位子的是谁，总归都是宋家儿女。
宋枕玉这会子瞧着白氏一脸阴沉的模样，此时倒是有些知道怕了，小心翼翼的叫：“娘……”
“住嘴，还嫌丢人不够嘛，回去再说。”白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也不等宋枕玉，匆匆的往璇玑院赶去。
宋枕朝看着这一地鸡毛，有些讽刺的笑了笑，这一笑像极了陆栖池初入宫时不屑一顾的模样，带着明媚张扬和清澈透明，让人心生愉悦又沉醉其中，饶是空青最近越来越了解小姐的变化，也还是被这一笑给惊到了。
小姐……小姐她可真尊贵，天上地下似乎独一份儿呢。
空青默默的想着，倒是没注意宋枕朝已经叫了她两回。
“空青，空青。”对方并无半点反应，宋枕朝有些惊诧的回头，看着落了自己一大步还在傻呆呆看着自己的空青，忍不住又笑了，这一次的笑容带着温暖的春风：“怎么傻愣着干嘛，咱们去看看二哥。”
这一回倒不是没有缘由乱去的，宋枕朝从松鹤堂出来的时候就想到了昨日母亲说的书房争吵这事儿，她准备去宋承轩那里问问，一夜过去了没有听见什么惩罚，想来应该不是六弟那件事迹败露。
空青这会子才回过神来，眼看着自己距离小姐越来越远，赶紧跟了上去，心里却在纳罕这些日子小姐去二少爷那里实在是去的太勤快了些，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小姐就和二少爷的关系这么好了，倒是连大少爷看着都要稍逊一筹了。
但主子的事情，下人本就无权过问，所以空青只是默默的跟随者，更何况，小姐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姐了，她相信如今的小姐做事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来到宋承轩的书房前，才发现名字改成了“慎驻斋”，这三个字别致又有自己的风骨，依旧是那克制不住的尖锐，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宋承轩自己提的字。
这一回她没有敲门，门口的仆人倒是想拦，他们记着昨日老爷的警告，但是宋枕朝一个眼神，两人就吓得没了神儿，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宋枕朝已经进去了。
就在两人对视了一眼要去禀告给老爷的时候，空青喊住了他们：“二位是要去哪儿呢，这般急匆匆的，万一二少爷和小姐有个什么吩咐，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是。”
两人一见是空青，俱老老实实的扬起了笑脸，今日空青在四姑娘面前得脸的事情府里谁人不知，这四姑娘是最受宠的姑娘，又重伤刚愈，谁也不敢违了她的不是？
“还是空青姑娘想的周到，咱哥俩是因为……人有三急。”其中一个看着倒甚是机灵，忙扯了个谎：“那这样，我去去就回，留下大柱陪着姑娘，这样可好？”
说着就打算匆匆而去，空青也不阻拦：“您尽管去，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不回来的话我就禀了咱们小姐，说您身子不爽不便伺候小姐。”
离开的那人听见这话脚步顿了一顿，这二少爷的书房本就偏远，老爷的屋子又在最中心的地方，一炷香时间是万万不敢的，想来也没什么大事，这次就瞒下来算了，这般想着，那下人的心思也就颓了。
而空青也暗暗佩服自家小姐，刚刚在路上小姐就说保不齐咱们这次来瞧二少爷会被人通风报信，果然是没错的。
宋枕朝自是不知外面的斗智斗勇，她进去的时候，宋承轩还是如往常一样在写字：“二哥怎么将书房的牌匾改了。”
“怎么，不好？”
“倒是说不上好不好的，只是这慎驻斋，总听着像是叫我慎重停驻之意，有些怪怪的。”宋枕朝巧笑盼兮。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宋枕朝这讨喜的模样，宋承轩心中的无名怒火倒是消了些：“别多想了，不是针对你，慎驻二字，是勉励我自己谨慎停下，莫要倦怠。”
“如此就好。”
宋枕朝表示理解的点点头，看着二哥哥写字，然后状似漫不经心的说：“二哥哥，云来寺的素糕还合你胃口吗？”
“还不错。”今日的宋承轩看起来脾气甚好，倒是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模样，这让宋枕朝更加疑惑了，难道是母亲错了？
“那……二哥哥昨日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我听闻二哥哥昨日去了父亲的书房，不知所谓何事？”宋枕朝知道宋承轩的秉性，倒是也不想再绕圈子。
本以为宋承轩会一口回绝这件事，没想到宋承轩却是直接无视了这句话，反问宋枕朝：“你知道我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嘛？”
宋枕朝被问的措手不及，倒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娘亲极其讨厌宋承轩的母亲，连带着自己对宋承轩的不喜也不明不白，知道那日之后的自己，才和宋承轩亲近起来。
好在宋承轩也没有非要一个回答，他自己就开始说了：“我娘亲据说是一个温柔美丽的人，小时候我被父亲冷落，嬷嬷总告诉我，我娘亲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父亲也爱极了娘亲，她总是劝我忍着，劝我体谅父亲。”
宋枕朝心想这一段自己倒是知道的，自己的母亲薛姨娘不喜欢他就是因为那会儿宋承轩的母亲风头太盛，连薛姨娘都失宠了，可见是怎样的一个绝色佳人。
但是宋枕朝没说话，继续听宋承轩说：“我的记忆中没有母亲的身影，只有在父亲的书房里，看见过母亲的画像，却是是个佳人，而这幅画像，如今怕是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吧。”
“我性子倔，不讨人喜欢，但是我总也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总是很恨我的模样，他对我冷漠，忽视，甚至有些巴不得我死掉，天花的那年，我猜他一定松了口气。”
“那时我真的就想这样死了算了，是嬷嬷，嬷嬷她一直告诉我，母亲因为我难产而死，我得好好活下去，带着母亲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而父亲，不过是因为爱极了我的母亲，才会迁怒于我，就这样，为了父亲母亲我拼命挣扎，后来，活下来了。”
宋承轩说这段话的时候还在不紧不慢的练字，脸上无悲无喜，甚至带上了一抹略带讥讽的笑意，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故事。
“我一开始也以为，他只是因为娘亲难产而死，觉得这些事都是我造成的，才对我置之不理，可是后来……嬷嬷走了，白氏在他的默默允许下对我变本加厉，这一切都没有打倒我，因为我要为了母亲的那一份儿，活下去。”
“但是我越来越想不通父亲的做法，好多事情，我觉得和嬷嬷说的并不一样，也许你们感受不到，但是我却能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爱。”
“嬷嬷是母亲走后我唯一的温暖，宋家的天啊，对我来说，日日都是冷冬的寒夜，无止尽的刮着大风，许久都见不到一场太阳。”
“不过说来也是，人心啊，最是难以捉摸，这十根手指头还有长短之分，要想一碗水端平，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和这么有责任心的人呢？”
“文人薄幸，对待女人如此，对子女亦是一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承轩扫了宋枕朝一眼，宋枕朝听得认真，没有丝毫的敷衍，甚至还有些……不知为何的伤感和心疼？
是在……心疼自己吗？宋承轩默默的想，这个四妹，倒是与自己有几分缘分。
是的，缘分，他一直都相信，即使是家人，也分情深缘浅的。
看着宋枕朝的目光，宋承轩大为感动，他哪里会想到宋枕朝是想起了陆恕己，曾几何时，陆家权倾一时应有尽有，如今哥哥被流放，怕是也是一样的寂寞寒冷，陆家的人几乎满门抄斩，他和宋承轩，差不到哪儿去。
看着宋枕朝忧思渐远，宋承轩却冷不丁的问了宋枕朝一句：“你觉得宋来之是个什么人？”
宋枕朝一下子回过神，听见宋来之三个字倒是也不胜唏嘘，竟是连父亲这个词都不用了。
(https://www.eexsvv.cc/159977/36792992/)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vv.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