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枕朝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的生命就如同这鲜血一样,像流沙一般从她的指尖划过,明明用力的想要抓紧,却总是不受控制的流失更多。
“别哭!”陆恕己轻轻擦去宋枕朝脸上的泪水,语气温柔至极,“不要总是哭,像一个小哭包一样。以后哥哥不在你的身边了,你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宋枕朝抓住陆恕己的手,摇着头哭喊道:“我不要哥哥离开我!你说过要一辈子陪着我,照顾我的,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见,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分开的,一定不会的!”
闻言,陆恕己越是低声笑了起来,只是在那笑中,充满了太多的苦涩与无奈,“栖池,对不起,哥哥恐怕这次要失约了。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永不失约。”
“我不要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陆栖池哭道:“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等出去找到了大夫,他一定能够救好你的!”
“不用了,”陆恕己摇了摇头,然后拉过一旁的白衡,将对方拉进自己的身边,说道:“白衡,你一定要好好待我的妹妹,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原本一直是同对方针锋相对的白衡,到了此时此刻,心中对于陆恕己更多的则是敬佩。尤其是对于宋枕朝的保护,更是让他感谢。
他看着陆恕己,用一种无比郑重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今天所说的一切,我全部都记得了,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连带着你的那一份,加倍对朝儿好的。”
得到了白衡的这句话,陆恕己才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心愿一般,欣慰的笑了笑。但是紧接着,他却是强撑着站起身子,对着一直紧随他的部下道:“今日,我要你们拿生命护着我妹妹平安离开这皇宫,如果他今日不能活着离开,那么你们只要有一个人从这皇宫离开,我出去号动天下暗卫,皆听白衡指令,不惜任何手段,付出任何代价,也一定要助他夺得天下!”
陆恕己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直勾勾的看着皇帝,不带有任何一丝怯懦的说道:“你应该很清楚,我陆恕己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我希望你自己能够好自为之!”
纵使如今败局已定,从陆恕己我身上也就散发出一股无尽的威严之意,哪怕是让身居高位的皇帝,也不由得感到有那么几分忌惮。
清楚的明白对方一定是听懂了自己话的陆恕己,这才转过身去,将目光投放在一旁的宋枕朝身上,说道:“栖池,白衡他是真的爱你,以后你一定要和他好好的。那怕是哥哥不在你身边,你也好好生活,好好过日子。如果还能够有下辈子,我想要继续当你的哥哥。”
说完这番话之后,陆恕己似乎是想要伸手触碰一下宋枕朝的脸庞,可不过才刚刚伸出手来,就已经全身失力坠了下去,就连刚才一直紧握着的长剑也易随着砸落在地,从剑身处断裂开来,就好像是连同主人的宿命一样,一同陨落。
没有想到重活一生,自己还是要看着自己的亲人离自己远去,而自己明明就看在了眼前,却是无能为力。
宋枕朝终于忍不住,扑倒在陆恕己的身上,她想要去留住对方,却只能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自己的怀中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到最后变得再也没有一点暖意。
“哥哥……”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白衡能够理解宋枕朝此刻心中的痛苦,他也明白,陆恕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宋枕朝,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宋枕朝能够从这里平安离开!
而且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和皇帝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需要继续伪装下去,于是直接看着对方说道:“陛下,你所想要的不过就是我们手中的权力,现如今我们都是你的手下败将,再也不可能威胁到你的地位了,何不就此收手,若是一定要做到赶尽杀绝的地步,我们殊死一博,皇上你也会大伤!到时候可不就是得不偿失!”
“呵!”皇帝从鼻腔里面发出一声冷笑,不屑的说道:“你真的以为朕会怕你?自从朕走上这个位朕,可从来没有惧怕过任何人的威胁!若是怕了,又怎么能够配坐在这天下之主的位置上?!”
闻言,白衡并未再发一言,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皇帝。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皇帝的目光却是不经意间的落在了他身后的瘦弱女子身上,一双精致的丹凤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道暗色。
他的心有些不受控制的顿了顿,心跳停止的感觉就好像初见对方的那一天,面对鲜艳明媚的笑容,他首次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心跳变得那样的急促,而这一切,只因为对方的一个微笑。
“栖池……”
皇帝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道隐晦的暗光,但他很快的隐藏了过去。盯着下面的人看了许久,才说道:“今日朕可以饶你们不死,只是从此以后,必须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出现在朕的眼前!如若不是,朕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侍卫长完全没有想到,一向心狠手辣的皇帝居然会对这样逼宫的乱臣贼子手下留情,下意识的开口劝慰道:“陛下,对于这样的人,应该斩草除根才是……”
“住口!”皇帝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开口说话的侍卫长,“今日的事情已经结束!我不希望再从你们的口中听到半个字!”
感受到从皇帝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意,侍卫长赶紧低下了头去,答应道:“是!”
而今日在皇宫之中所发生的事情,也还是传到了齐长蔚所在的宫中,她原本正把玩着内务府新送上来的玉如意,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竟然一下子给摔在了地上。
而告诉齐长蔚陆恕己死去这个消息的小宫女,在看到自家主子的这番举动之时,不由得被吓了一跳,然后赶紧补充道:“娘娘放心,陛下已经全部镇压下来了,不可能会再发生像这样的情况了……”
小宫女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齐长蔚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她不由得怔了怔,但是一想到自家喜怒无常的娘娘,还是赶紧走了出去。
而直到小宫女离开之后,齐长蔚才缓缓打开手,原来在听闻到刚才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长长的指甲已经扎入了掌心,若不是鲜血流在桌上,她却连半天疼痛都感觉不到。
缓缓拿起一旁碎掉的玉片,她从自己的手腕处划了过去,先写瞬间覆盖了刚才已经变得暗红的血迹。
她缓缓倾倒在桌上,却不由得感到有些可笑,可笑自己无论是作为齐家的小姐还是这北周的皇后,都从来没有一天感到开心快乐过。
唯一真正能够感到快乐的时光,好像就只有和陆恕己在一起的时候。
她又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对方的时候,那不过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狩猎宴会,她的裙子不小心被染脏了,陆家小姐陆栖池将自己的披风借给了她。
而在此后狩猎的时候,前来刺杀陆栖池的人,将身穿陆栖池披风的她给当做了陆栖池,她不过一个官家小姐,哪里见过那样的阵仗,慌忙的夺路而逃,但却在经过一个山坡的时候,不小心失足跌落了下去,不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去的那一刻。
陆恕己却是从天而降,宛若神衹,她在睁开眼的时候 ,就看见是对方精致的面容,以及那样关切与担忧的目光。只是在最后看清我怀中的女子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之后,一下子拉开了距离。
纵使是如此,她也依旧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人,黑袍猎猎,于潇肃风中将她救下的英俊少年。
她一定要永远和他在一起,不管适合身份,不管距离多遥远……
闭上眼的那一刻,齐长蔚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的那一天,见到了年少时最想念的那个人,而此刻的她,正处在对方的怀中,那是他们两人平生最接近的距离。
站在一处新坟前面,白衡将最后一叠纸扔进前面的火盆之中,然后才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宋枕朝,说道:“朝儿,让你哥哥按放在城郊处的位置上,日后也可以随时前来祭拜,不用担心官兵的盘问。”
“嗯!”宋枕朝点了点头,将花圈放在陆恕己的坟头,说道:“哥哥,我们已经成功从皇宫之中出来了,我和白衡决定以后到江南去,买一处宅子,过寻常人之间的生活,那也不受这朝廷纷争的影响。只是很抱歉,山高路远长,不能够将你一同带去,但是以后,我一定会常常回来看你的,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
看着宋枕朝又要处于忧思之中,白衡轻轻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肩上,说道:“他一定能够理解你,驿站的马已经准备好,我们现在启程?”
宋枕朝最后再深深的看了一眼陆恕己,便和白衡两个人一起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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