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设立素来严谨,越往下一层寻常人越不能进入,且里面的环境也更加阴暗潮冷。基本上狱卒也换的勤,没人愿意多在这儿留一刻,通常没什么特殊情况也会偷奸耍滑一点儿。
这时候也就没人在意曲未央一个女子又怎么会被送到这儿来了。她拖着一身伤,身上的伤痕并没有经过处理,天牢就是这种地方,不到临死了谁都不会在意,要是实在普通的犯人,就是死了也不会多管。
曲未央自然知道这些,她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这样就死了,只得忍着疼将自己的裙摆一条条扯下来。
牢房里太过安静,她痛得却不敢出声,一声响起就是接连不断的回声共鸣,曲未央倒不是在意别人会不会听到,她只是不想自己可怜自己,更不会让自己不自觉想起薛止然逼问自己时的样子。
薛止然从来不会因为她的身份或是因为她这个人对她手下留情,就是现在也是如此,她还以为……
闭了闭眼,曲未央手上动作大了些,疼痛拉回了她的理智。这时候实在不是去想薛止然到底将自己看做什么的时候。
李嫣儿提着裙摆,生怕自己沾染到什么天牢里的气息,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曲未央面容憔悴且狼狈,自顾自疗伤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曲未央,李嫣儿心里自然高兴,若不是地方不对,她还真想好好庆祝庆祝。
当得知自己下的毒没能将曲未央毒死的时候她还挺失落的,但谁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转眼曲未央就被薛止然亲自用刑再关进了牢里,还真是……
不开心就对不起薛止然她这么久以来的处心积虑。
李嫣儿捻着帕子拍了几下掌,眼神漠然,笑容嘲讽,一动不动看着曲未央。
掌声得了几声回声,曲未央抬眸看向她,心下一沉,却没有说话,只是再收回眼神继续手上的动作。
李嫣儿进来的顺利,搬出身份再掏了几个金壳子递给牢役,就大大方方地进来了。得了消息刑部侍郎还做小一般要在前面带路。李嫣儿自然不会不同意,多一个人能看到曲未央的狼狈她心里如何不开心。
“你在这里呆的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若是有了,便跟我说说,我大可以叫刑部的人给你安置安置,可别委屈了你啊。”李嫣儿说着看向一边的刑部侍郎,那人连忙躬身应是。
只是曲未央不理,能碰到的伤口都处理完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不了就好。
她清冷的眼神落在李嫣儿眼里就像是心头的一道刺。李嫣儿怒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装什么?你求我几句不比什么都好使?皇上不相信你,你还指望些什么?”
又谈到薛止然,曲未央神情一动,神色冷冷道:“若是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就先请回吧,牢房重地,不宜久留。”
“你还要跟我拿架子吗?你算个什么东西,西夏公主又如何?皇上若是真正在乎你,又怎会让你沦落到如此境地?”
曲未央抬眸,“这些该是大家闺秀说的话吗?要不要我在下次见到皇上的时候赘述一遍道与皇上听听,让皇上给评定评定。”
“曲未央,你敢?”李嫣儿怒目而视。
曲未央没说话,只是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她,毫不想让。
李嫣儿说话是说不过,急得跳脚,直接道:“来人,犯人拓拔未央顶撞与我,给我打,直到她认错为止!”
刑部侍郎听了心里一惊,只迟疑着没有动作。
“我说的话不顶用吗?上面怪罪了我自会顶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有不动作的道理了,也没听说过这个西夏公主在圣上面前有什么得宠的风声,刑部侍郎抹了迟疑,差两名牢役将门打开,牢役身上为了方便都带有行刑的鞭子,这下更是方便了。
曲未央心神一晃,盯着李嫣儿道:“你今日做这些,日后不要后悔!”
李嫣儿勾唇一笑,“我又怎会后悔?给我打!”
曲未央被推搡在地,下一刻鞭子便落下了,比起之前皇上让人打的那些并没什么两样,曲未央已经习惯了,只是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屈辱的声音。
能挺得过去!
然而李嫣儿这次来是纯属寻痛快,曲未央硬撑着不妥协她心里也就更不舒服,便又叫了几声狠狠打,更没有让停的意思。
鲜血很快从曲未央身上渗出来,她额角沁出不少汗来,脸色已经可见的苍白,就连意识都带着明显的混沌。
她觉得头昏脑涨,觉得眼前天地都在晃动,觉得呼吸急促,好像有人掐着她的脖子不让她呼吸一般……
突然之间,疼痛似乎转移了,从内里泻1出来的痛意让她连骨头都在发颤,她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
也只是转瞬,李嫣儿就瞧见曲未央昏倒在地。
李嫣儿心里一跳,让人停手,牢役去探鼻息,说人还没死。李嫣儿心里定了定,想了想,不敢动作了,心想这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也不好办,便道:“随便叫个郎中来给她看看。”
说着,就要往外走,步伐还有些急,走到阶梯口了,又回身嘱咐了一句,道:“千万叫人死了。”
刑部侍郎自然应下。
曲未央再醒的时候,眼里莫名蒙了层混沌,她好似做了个梦,疼痛中梦见薛止然对着自己凭添笑意,那种温柔的样子,是她从来不敢肖想过的。
是,是不敢。
但是记忆深处一个声音告诉她,那些都是真的。
身上的张口多数已经被包扎好,刑部侍郎得了命令也不敢走,此刻见曲未央醒了方才松口气。正要走,又听曲未央道:“劳烦大人通传一声,我要见皇上。”
刑部侍郎眨了眨眼,一言不发走了,其实心里正在算计到底要不要将这句话送上去。
曲未央身份特殊,是皇上亲自下令送来的,他不敢妄动,现在……
叹一口气,心里只道,罢了。
他不过见曲未央与那些浸染肮脏的人不同,帮她一次又无妨。
薛止然莫名心烦气躁,什么事都做的没精力,他拧着眉一直想着之前对曲未央用刑又把人送入天牢的事情,虽觉得自己没错,但又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惴惴的。
忽而他身边的近侍进来了,走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落下一句话。
“西夏公主要见皇上。”
薛止然眉间皱得更深,连想都不想就道:“不见!”
他可不想去见那个女人,不见就心烦,看了指不定得烦成什么样!
近侍颔首退下,还没出门又有人进来了,是外面传话的,见了薛止然跪下行李道:“西夏使者求见。”
薛止然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想了想,道:“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异服男子进来,恭敬行李,薛止然就是心情再不好样子还得端出来,只道:“不知使者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外族素来不懂含蓄,开口就道:“臣烦请陛下素素迎娶我国公主。”
薛止然还未开口,那使者又道:“公主到来已经许久,皇上迟迟不下婚期,是否是看不起我国?”
“怎会?”薛止然自然否认,“只是此事是为大事,还需从长计议。”
既然能当使者,口才必然不会差不了,见薛止然推脱,那人便道:“只怕这个从长计议公主是要等不到了,臣不巧听说,皇上将公主用刑毒打,甚至关入天牢,可有此事?”
薛止然没法否认,“自有此事。西夏公主残害皇子,不得不罚。”
“皇上可有确凿证据?”
“这……”
“若没有,何以至此?公主若是仅为外人诬陷,又当如何?公主今日所受的苦楚,该从何处申讨回来?皇上能否给臣一个解释?好安我国子民之心。”
薛止然心烦不止,他当时的做法确实已经失去理智,当真有迁怒的情绪在里面,算不得公正无私。对此,他无话可说。他沉下脸,道:“使者想要如何?”
“还请皇上如约迎娶公主。”
薛止然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道:“朕答应你,择日大婚。”
西夏使者松了口气,任务完成,他们打听到这次曲未央受了不少苦,蛊毒在她身体里尚且不稳定,若是一个不当人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
薛止然答应了就好,西夏使者略略说了几句就退下了。
大婚之事如火如荼进行,曲未央也自然被从牢中带了出来,没人知道当她得知真正要嫁给薛止然时心里的感受。
她穿上鲜红的喜服,头戴宝珠凤冠,坐在红烛燃烧的大殿之内,心里却没有丝毫暖意。
曲未央坐在床案,大红盖头只给她留下一方狭小可视空间,她干脆闭上眼睛,听着外头宫人报时,便知道天色必然一点一点暗下去了,只是门外,却迟迟等不来脚步声。
皇帝大婚,两国结亲,与民同乐,只怕这世间,再找不出一个人,能与曲未央心里的悲怆作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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