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散发着几缕芬芳,早晨的露珠,圆滚滚的漂泊在绿叶上。玉儿趴在窗口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寥落着困意,耷拉着眼皮。一颗小脑袋,一下一下的点着,困意泛滥。
曲未央端着几盘糕点,刚一走进房间,就注意到了玉儿。毛茸茸的脑袋,搭在窗台上,似乎很困的模样。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不敢加重。就好像她的语气稍微重一点,她面前这个温热而细小的生命,就会消失殆尽一般“玉儿,你平常最喜欢吃的糕点,我已经给你端过来了,想要尝一尝吗?”
一听到是曲未央的声音,玉儿小小的身子,耸动了几下。强撑着原本涣散的意识,下了窗口。揉着那双眼睛,声音有米糯的香甜“好的,这份糕点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我刚想着你要是再不给我送过来,可能这一分里面就没有你的了。不过幸好你聪明,及时给我送了过来。”
曲未央柔和的笑了笑,拿起桌子上放下的瓷白筷子,替玉儿夹了一块“你要是喜欢就多吃一些,我可以勉为其难的让给你的。”
玉儿尝了一口糕点,神情倍感满足,眯着眼睛对曲未央点了一下头,便赶忙又咬了一口糕点。
曲未央的心,一刹那变得像海绵一般柔软至极。可是,恍惚之间,心又抽痛了几下。玉儿的日子,怕是没有几天了。
她竭尽所能,想要把最好的都呈现给他,所以希望在他生命的最后这一段日子。她能够给他最多的关爱,可现下她就是连想要害玉儿的凶手也找不到。
愧疚一刹那波涛汹涌,无法拦截。玉儿一边吃,一边用大大的眼睛观察着曲未央,注意到了她的情绪波动。
他的小手与之贴合,给了曲未央最强大的支撑后盾。
时间如沙,顺着手指般跌过,砸在黑暗一望无际的边缘。玉儿最近的心越来越慌,偶尔站一会儿,都能够睡着。
他也知道曲未央开始担心他了,她害怕,仿佛他一个睡着,就怎么样都醒不了。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玉儿似乎越来越能感觉的到,他的生命机能开始逐渐流逝。偶而的眼底发黑,都能让他差一点再也醒不过来。
在这段生命最后的历程中,玉儿觉得很幸福,因为他和曲未央这次最后的几天里,过得非常的好。
曲未央偶而会拿来一些精致的布料,准备好针线,同他坐在一起。有时轻声交谈之间,一件衣服就缝制完毕。虽然针线蹩脚,但是玉儿很喜欢,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所做的礼物。
天地间突然昏暗,原本明亮的光,似乎一下子就被斩断。玉儿开始心慌,今天,大概是他的最后一天了。
曲未央还坐在他的旁边,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玉儿总觉得到了该做什么事的时候了,目光微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语气有些娇软“我饿了,想吃些东西,你去帮我做吧。”
曲未央丝毫没有注意到,玉儿眼底闪过一丝的哀戚,答应了下来,没有丝毫的停留,便走出了房门。
玉儿有一些留恋的望着四周,神色有些恍然,但依旧毅然决然的走出了房门……
马车轻摇,挂着布碎的车帘,随着微风的清扫,轻轻的抚过玉儿的脸上。还额外带着几分荷花的香,这是一片园子,里头种了许多不同种类的花,一年四季,花开不败 。
也算得上得是这城厚高墙,独具一格的美景了。马车的轮子,轻碾过地面上细碎的沙子,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玉儿呼着一口长长的气,慢慢的再呐出。胸腔里的郁气渐渐消散了一些,他才提了步子往前走。绕着池塘的边缘,踏着荷花馥郁的香,微风摇曳,温柔且多情。玉儿的却愈加感受到了,来自心灵最沉重的担物。
绕过曲曲折折的池塘水面上的小桥,池塘的正中央,有一间小亭子。暗红的漆木,精巧的搭致在一块,亭檐上还挂着一串串珠白瓷玉的小珠子。
李嫣儿身着月白色丝绸长袍,外裹着紫色水纱,腰间别着一块细玉。眉梢眼角尽是处处风情,芊细的手指,上下灵活的滑动着古筝的琴弦。声音是动耳的好听,却让玉儿无心肖想。
弹琴的人手指微微停顿,弦音也在中间中断了一下,可没过一会儿,乐声又重新响起。
李嫣儿红唇微启,声音是故作的柔软“是玉儿啊,不知你是有什么事情来的这儿?难道只是想拜见我这个新上任的贵妃娘娘?那我想就不必啦,毕竟,以后机会多的是。”一曲终毕,她施施然,晃了晃手指“哦,不对。那大概是没有机会了。啧,你好像,时日不多了呢。”
玉儿的脸色没有李嫣儿想象中变得难看,反倒是一脸平静,波澜不惊样子“时日多不多,暂且还不需要你管。我只需要知道的是,你是否能够遵守我们俩的交易”
李嫣儿明媚的脸庞,浮起一抹不耐烦的神色。又看到了玉儿看似认真的表情,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什么交易啊?我记性不好,可一点也没记得。”
“你别太过分,我已经喝下了你给的毒药,时日也的确不多了。但现下我只有一个条件,别碰曲未央。”玉儿的语气激烈,大声说完这段话之后,便是止不住的咳嗽。
“我已经叫人放了曲未央,既然还跟我提下的另一个条件?可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觉得我会从。”
闻言,玉儿虚弱的笑了笑“我还是有法子,让父亲知道真相的”
李嫣儿的脸色青了又白,色彩格外丰富。胸腔也不停地抖动,似乎是气急了的模样“你竟然还留了一手,你竟敢这样蒙我?我告诉你,不可能的,我绝不会让这件事情败露。”
面前的女人情绪逐渐激烈,一张姣好的脸此刻变得扭曲非常。她上上前去,扯着玉儿的衣领,两人一下子纠缠在一起。
“咳咳……不要……”玉儿的脖子被掐紧了,他顿时感觉呼吸难以维持,像一只沉入海底的无妄之人,摸不到一点可以支撑的浮木。
“啪咔”亭子周围围着的木拦发出松动的声音,李嫣儿眼神流露出阴狠的光芒,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啪……”木栏松动,玉儿被李嫣儿推下了池塘,水花溅起。一道闪亮的光,顺着波澜的水面,斜照进落水的玉儿的眼睛中。
模糊不清的脑子中,闪过许多画面。曲未央烛光下温柔的侧脸,笑骂他的生动,认真做菜的恬静……无不例外,如扫过的风暴,统统充斥着他的脑子。
沉入池塘越深,荷花的香味渐渐消散,鼻尖是猛烈冲撞的水柱。胸腔也像是呼不上来气,玉儿感觉好累呀,但他终要与这个世界告别了。
即使有众多不舍,但他也亦无悔……
黑暗的房间内,光已遮蔽了大半,曲未央口1唇颤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太监显的很为难,跪在地上,顶不住面前强烈的目光,到底还是开了口“玉儿殿下,误沉塘,现在怕是没有了气息”
“我不信!我的玉儿,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曲未央面上全都是未干的泪水,她的害怕全部都淋现了出来。这一个消息,如一颗投掷的水雷,砸得她措手不及。
玉儿,她的玉儿在哪?她要见他。
没有顾及跪在地上的太监,曲未央就急忙打开了房门,冲了出去。
疾风在耳边飞驰,花园的池塘里,围着许多的人。她渐渐停下了步子,感到不可置信,难道真的如那太监所说的那般,玉儿已经全无气息了?
拨开围住的团团人群,曲未央差一点又摔落在地上,这,是玉儿的尸体。
李嫣儿还站在旁边,一副悲伤欲绝流泪的模样。可曲未央怎会相信?愤怒冲出了她的理智之弦,她伸着手,想要去掐李嫣儿。
却被另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拦住,那人的语气冰冷生硬,是她格外熟悉的男人嗓音“你看管不住玉儿,现在又要惹事生非吗?”
曲未央猛地抬头,瞧见了薛止然坚毅的侧脸。他怎么能显得那么冰冷,玉儿的尸体还躺在地上,他竟然一点也不动容。
呵,怪她好了,怪她对这个男人太过于相信,甚至还存有一丝希望。
可是还是心痛啊,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玉儿没有了,就连他也变得让她曲未央一点也不认识。
像是被数把剑刺伤,又被狠狠蹬在了地上一般。曲未央觉得自己的心被碎成了一瓣一瓣的,没有人怜惜。心有了裂痕,表面看不出,却如同沟壑拉开了深深的距离,从此之后,再无愈合的可能。
护住地上玉儿冰凉的尸体,曲未央手臂轻轻使力,他人似乎轻的只剩下骨头了,毫无重量。长裙拖地,曲未央走落在垂地的夕阳,抱着玉儿目光是显而易见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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