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殿内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影接连不断,除了宫女內侍们,还有几个头发花白的御医掺杂其中,并没有因为夜晚而寂寥。
薛止然蹙眉望了下,那些忙不脱手的宫人立即停住了,纷纷下跪问安,他抬步走了进去,眉眼尽是沉肃,声音也微微带着暗沉:“爱漾如何了?”
“回陛下的话,公主还在昏睡,不过奴婢特意去药膳房请了两位老太医过来,估计公主在他们的救治之下,会马上好转的。”大宫女施礼,回答。
薛爱漾已经昏迷了半天,可是听这个大宫女的话,显然没有任何气色。薛止然本来脸上便很难看,闻言更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也不看诸人,精致往宫殿内而去。
其余人见状,不敢有任何辩解的话,低着头恭敬地跟上去。
殿内侍候薛爱漾的小宫女正在给喂药,许是她太过专注,并没有听到院子里的喧哗声。直到有人低低地在她耳边咳了一声,她才猛地抬头,望着蓦然出现在殿内的人,起先震惊的说不出话,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噗通”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您……您来了。”
“你下去吧。”薛止然冲宫女摆摆手,撩起衣摆坐到床榻边上,盯着昏迷的女儿,眸色忧愁。
宫人们守在外面,进也不是出也不是,而两个老太医战战兢兢的侍立一旁,没有传唤更不会贸然入内,房间有股让人窒息的感觉。
还是一个年长的嬷嬷率先反应过来,看着里面不动声色的人,硬着头皮轻声提醒:“陛下,胡太医说,公主应该先把药喝完,他们随后予以诊治。”
薛止然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嬷嬷心头的一口气终于暂时放下了,让两个老太医准备,而其他人则退到外殿,以供差遣。
薛爱漾意识不清,动作也很迟缓,一半的药汁都洒了,薛止然喂了半天,总算喂完了,这才招手让宫女进来收拾。两个太医紧随其后,和他见了礼,便拿出药箱,准备施针。
“最近公主是否厌食?我瞧着都瘦了许多。”外殿内,薛止然端坐在椅子上,似是漫不经心问起。
一旁伺候的宫人闻言动作一滞,手里的茶水险些没溅出来,吓的她面色发白,咬了唇半天才吭吭哧哧答话:“启禀陛下,公主一向胃口极好,不过这两日不是奴婢当值,实在不知……”
薛止然看着惴惴不安的宫女,心知问不出什么来,挥手让她退下了,他端起茶杯吹了口茶沫子,却没有喝下一口,热气缭绕之中,一双墨色的眼瞳发出一道光芒。
未几,他起身站了起来,对着外殿上齐刷刷站立的人,一一扫过诸人,最后定定神说道:“公主虽然顽皮,时常有些鬼机灵,可毕竟千金之躯,你们纵着她一时也便罢了,不能日日这么由着她,吃食上更应该注意才是,她还在长身体,及时不想吃也要多劝些。”
说到后面,语气颇多严厉,众人却叫苦不迭。之前那次惩戒,分明是皇后的主意,而且二公主确实犯了错去思过,期间并没有短了多少吃食,回来之后皇后也多次叮嘱,谁人敢照顾不周?小孩子贪长,难免身体瘦弱,可眼见着薛止然雷霆一怒,所有人屏气凝神,等他说完了方高呼道:“陛下恕罪,我等该死。”
“父皇,爱漾妹妹还未见好吗?”一道清脆的声音及时响起,虽略显稚嫩了些,却不乏少年人的沉稳,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众人看到乍然出现的人,忍不住为自己擦了一把汗。
薛止然看着长子,终是收敛了脸上的厉色,淡淡说道:“胡太医还在诊治。”
“先前儿臣来时,是胡太医的学生过来给妹妹医治的,他早已出宫,儿臣这才让人连夜出宫去请。”薛焕阳有心为宫人求情,将责任尽数揽在自己身上。
小小年纪气度天成,很有薛止然年少时的风范。光是他灿若星子的眼,便能让人自发忽略他的年龄,明明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一双儿女,性格迥异,薛止然盯着眼前的儿子,露出淡淡的赞许之意,冲他点点头,口中却是对众人说道:“都退下吧,以后好生照顾公主。”
众人见此,对薛焕阳感激不尽,临退下之际也朝他行礼。
薛止然见此,微微失笑,“你小子,竟然比朕还得人心。”语气虽是吃味,但更多的是欣慰。
“父皇,我知道您担心妹妹,可是当务之急是要她早点好起来。为了母亲,她耗费了一番心血,加上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心力交瘁之下,她会晕倒也在所难免。”薛焕阳发现父亲脸色好转,心思一转,忍不住劝了几句。
“罢了,朕知道了。” 薛焕阳见此,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抬眼看着内殿,温声说道:“爱漾妹妹一直很像母后,她平日里虽然调皮,却也知道轻重,这次幸亏有她在,待会妹妹醒来,还望父皇……”
他没说完的话,薛止然心知肚明,眉眼柔和了几分,口中微微一叹,“这个节骨眼了,你父皇也不是糊涂的人,放心吧,我不会训她的。”
父子二人说完了话,里面的太医似乎也针灸完毕,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停在他们面前。
为首的胡太医躬身说道:“陛下,公主即刻便会转醒,再过两个时辰以汤药辅佐,不出两天便能大好了。”
此话一出,父子皆满面欢喜,而薛止然怔愣片刻后, 急忙向内殿走去,边走边吩咐:“妥善熬药去吧。”
胡太医等立即应诺,然后将方子誊写下来,交给了宫人后方离去。
薛焕阳看了一眼内殿的方向,又看着准备去熬制汤药的宫女,忽然止住了她,说道:“我随你一起去。”
别人他不放心,再者也想为妹妹做点事,宫女熬药的功夫,他可以亲自煮粥,至于交流感情留给他父皇便是。
薛爱漾悠悠转醒之际, 习惯性的叫了声惯常服侍自己的宫女,可迟迟没有人回应,不免疑狐几分,待要喊人的时候,窗前却多了一道暗影,随后一个杯子递到她唇边。
“喝吧,温度正好。”薛止然听着女儿沙哑的嗓音,有些心疼。
“父皇?”薛爱漾微微一愣,木然的喝了两口水,惨白的唇色这才有了淡粉的色泽,不过脸色仍然青黑一片,不复往日的跳脱。
薛止然拿出一旁的帕子,为女儿擦擦嘴角,见她挣扎着要坐起来,蹙眉将她扶正,又在她后背垫了一个软枕,等忙完这一切,才发觉她懵懂的样子。
回想起长子的懂事,心头低低一叹,他这几年忙于江山社稷,确实将一对儿女忽略了些,声音越发轻柔:“爱漾,身子哪里疼,告诉爹。”
他用的是爹这个词眼,按理说是极为平常不过的。
但是薛爱漾自小生在后宫,即使父母恩爱,小时候不懂事以寻常称呼称之,可现在越来越大了,知道宫里的礼节必须遵守,为此颇多怨言,却也因为被所有人盯着,不得不有所收敛,听到他的话,眼睛顿时一红,扁着嘴巴要哭不哭的,瞧着可怜兮兮的。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来人!”薛止然不知她为何如此反应,以为她身体出现状况,拔高了音调喊人。
薛爱漾靠在父亲怀里,听到这里急切的拉住他的袖子,“没,我没事,就是父皇好久没照顾过我了,有些不习惯。”
说到后面,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滴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不知想些什么鬼主意。
薛止然刚才还在担心,听闻此话顿时哭笑不得,摸着女儿柔软的小手,越发温声细语,“我的爱漾长成大姑娘了,幸而有你,你娘和三个弟妹才得以平安。好好养病,我很为你骄傲。”
“父皇说真的?”薛爱漾呆呆的问道,“不生我的气?”
“为何要气你?父皇以你为荣。”薛爱漾终于明白过来,猛地看到薛止然对她这么贴心安慰,尚懵懵懂懂之中,又听说母亲弟妹安好,一颗大石头落地了,良久之后忽然爆发出大哭声。
薛焕阳正好将粥端回来,看着妹妹在父亲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奇又担忧,他不在这一会儿,难道父女两个又有口角了?
“不哭不哭,爱漾是大姑娘了,以后还要带着弟弟妹妹玩耍,教习他们识字和医术,养好了身体才能照顾他们是不是?”薛止然一心想要弥补女儿,声音像是哄着四五岁的小娃娃。
薛爱漾很久都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了,果然慢慢止住了泪水,抽抽噎噎的说道:“我那时吓坏了,生怕一时手抖伤了母后他们。”
到底是小孩子,想必是后怕了。
薛焕阳听了一会儿,已经明白过来,走到床榻前面,将托盘放置在桌面上,小脸也不再冷沉沉的,眸子里满是笑意,打趣道:“妹妹再哭下去,恐怕会让大家以为,你比弟弟妹妹还要闹人。”
“我才不是呢。”薛爱漾破涕为笑,瞪着说话的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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