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谢青辰书房里的灯却还亮着。
桌子上放着一张褶皱的宣纸，纸上已经看不清字迹，应是湿透后又被晾干了。
谢青辰眉头紧锁，怎么也没办法从上面辨认出“和离”这两个字。
他不明白，他不过就是帮三地扛起三房的责任，为什么师师不能理解，一定要闹到这般地步！
这时，房门的帘子被人“哗啦”一声挑了起来，谢青辰以为是沈师师后悔了，忙地抬起头朝门口看过去，可他眼中的光很快就暗淡了下来。
因为他见到的不是沈师师，而是祖母那张苍老的脸。
“祖母，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谢老夫人让下人在门口候着，自己则缓步走到了谢青辰面前，被他搀扶着坐了下来。
“我猜你定然心情不好，过来瞧瞧你！”
说着，她拍了拍谢青辰的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沈氏闹这一出，定是搅乱了你的心！”
谢青辰垂下眸子，捏紧了手中字迹不明的纸张，“孙儿想不通，师师她到底为何非要和离！”
谢老夫人并没有回答谢青辰的话，只叹了口气，问道：
“青辰，你可还记得你三弟是怎么死的？”
提起三弟，谢青辰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谢老夫人没有等他回答，继续道：
“是因为他官职低微，军帐里的人将疗伤药留给了比三郎官职更高的人，硬生生让他错失了治疗的时机！你扶棺回来时，答应过老身的，定要出人头地，让旁人再不会轻视谢家！要为你那惨死在战场上的三弟讨公道！你可都忘了？”
谢青辰动了动唇瓣，垂头道：“孙儿不敢忘！”
“没有忘了就好，采薇得了皇后娘娘的欢心，让咱们谢家也入了皇后娘娘的眼，这两日来寻老身摸牌的夫人都多了起来！她是谢家的机缘，绝不能让她离开谢家，只有你能留得住她！”
谢青辰也知道这一点，采薇的确有些异才，说是可以制作出防疫天花和很多恶疾的药物，若她真能成功，谢家必定名垂青史！
“可……师师怎么办？孙儿未曾想过要与她和离！”
提起沈师师，谢老夫人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知道沈师师在这孙儿心中的分量不轻，这也是她所不喜的。
当初虽然答允了沈家，不让青辰纳二色，可这只是权宜之计，她的嫡孙以后是有大出息的，怎可以只围着一个女子转！
“青辰，以你的样貌和才学，中了进士后是可以进翰林院的！若非受沈家牵连，怎会被派去凉州那么偏远的地方！？沈氏累了你，却丝毫不知错，你越宠她，她越是不知自己的身份！”
听祖母提起调去凉州一事，谢青辰敛起了眉头。
他参加殿试时，圣上曾夸赞过他仪表堂堂，因此他中了进士后，一直没有得到任命也未曾着急，众人都说，圣上有可能破格将他招入翰林院。
进了翰林院，他的半只脚就跨进了内阁，定然是前途无量，可就在这时，沈院令因没能治好柳妃娘娘的病，被柳妃娘娘的父亲安国公弹劾。
没过多久，他被指派到凉州清台的调令，便送到了谢家。
可以说他的前程的确被师师给耽误了，好在如今有了采薇这个机缘，他不能再错失了！
谢老夫人见谢青辰的脸色依旧很痛苦，再接再厉地劝道：
“从前是看在她沈家的门户，咱们才不得已答应那些无礼的条件，如今她沈家已经落魄至此，怎还有脸叫你只守着她一个！青辰，你莫要被她那点姿色给迷惑了！”
谢青辰道：“可是……除了和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和离？”
谢老夫人冷着脸摇了摇头：“谁说叫你与她和离？她已嫁入谢家，便是谢家妇，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谢青辰眸光一顿：“祖母，您的意思是说不会让师师离开！”
“老身只是想整治整治她这倔脾气，让她学会三从四德！不过老身下的药可能会重一些，到时你莫要心软！”
听到祖母能将师师留下，谢青辰眼中又恢复了生气。
他知道祖母的能耐，当年若不是她帮镇国公夫人办了几件得力的差事，谢家怕还是镇国公府的家生奴。
“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孙儿的确是不放心，祖母叫她听话，也是为了她好，一切都按祖母的意思去办就是！”
两人说话时太过投入，并没有注意到窗外还站着人。
来人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后没有进门，而是快步离开了谢青辰的书房。
路上，香竹朝身后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悄悄对乔采薇道：
“三奶奶，果真如你想的那样，二爷真的因为误会了二奶奶，生了愧疚呢！”
乔采薇皱紧了眉头，不屑道：
“就算她能留得一时又如何，以她的见识眼界，最后还是会被男人丢下！”
沈师师不过是命好，生在了一个富贵人家，若她有这样的起点，岂会是现在的处境！
香竹点了点头，忽地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
“可……要是二爷他们知晓，当初……当初三爷的药，是您藏起来的，不会对您生怨吧！？”
乔采薇闻言，猛地瞪向香竹：“你再胡说，就莫要在我身边伺候了！”
香竹吓了一跳，忙住了嘴。
从前三奶奶待她如姐妹一般，所以她说话也少了顾及。
可这两年，三奶奶与她好像不如从前那样亲近了。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提那件事，忙道歉道：“是，是奴婢错了，以后再不敢乱说。”
乔采薇没有再理会香竹，此刻的她有些心烦。
那件事也不能怪她，谁叫三郎是个死脑筋，不争不抢，在军中几年还是个从七品的致果副尉！
等不到三郎立功，她只能自己来，当时的药已经所剩无几，当然要留给更重要的将领。
她以为三郎会撑过来的……是他命不好，怪不得她！
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乔采薇眸光渐沉。
起初她只是想让谢青辰成为她孩子的父亲，可现在越相处，越觉着谢青辰很好。
听闻沈师师与谢青辰还未行夫妻之礼，那他们三个，沈师师才是多余的那个。
如果她在耍手段破坏她和青辰的关系，那她绝不会再对她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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