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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的冬季,只下过一场雪,便有些回暖的意思。
临近年关,府邸上下挂着红灯笼红布条,绿叶摇晃的金桔在暖阁外的回廊里摆成一列。
凌锦意抱着火炉,蹲在半人高的金橘树摘桔子,一旁几个小丫鬟拿着篮子候着。
阿英见她动手扒橘子,连忙凑过来帮忙,“主子,橘子摘完了,咱们回去吃好不?”
“不,橘子要边摘边吃,才有味道。”
“奴婢这不是怕您冷嘛。”
一道温柔端庄的语气从旁边传来,“不冷,回廊里都用上好的棉帐子贴着,等会再办几火炉过来,冷不了的。”
听着声音,几个人忙起身行礼。
凌锦意扑打着袍子上的灰尘,忙起身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核了下府上的银子,听说你还未睡,便过来瞧瞧。”
丫鬟搬来两把椅子,林氏拉着她温柔地坐了下来,顺着目光,凌锦意心虚的回答道:“我不睡了,要在五更天回宫,怕一会儿起不来。”
“正好,我与你聊聊家常。”
哐当一声,凌锦意感觉心慌成一片片的。
她望着回廊外的一片萧瑟林木,“老爷已经训过浩儿了,他从小就那么个性子,无法无天,不知礼数,也不知随了谁。”
“没关系,我没事……”
“自从你进宫后,再也回过府上。我天天挂念,总怕你因进宫一事,记恨上了家里。”
“没有,我……”
女人请绕着她的手,打断了后面的话。
她温柔道;“无妨,这事搁我身上,我也会记恨上林家。只是月儿,恨也好,爱也好,你都是我们凌家的人,荣辱与共,这儿永远是你家。”
凌锦意点了点头,棉帐并不遮风,细碎的风从外面吹进来,掠过火炉,吹到人脸上都是暖暖的,仿佛风中夹杂着火星子。
女红,她半点不会,那个绣球也没认出来。
全家上下,明明都察觉出了她的变化。
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说?
凌锦意心中满是疑问,又被这一腔掏心窝子的话给冲散了,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她还叫凌锦意,便是凌家的人。
四更天不到,马车变摇摇晃晃的启程了。
上早朝的凌博文起得很早,说妹妹喜欢,装了半马车的金钱橘带到宫里。
林氏出手阻拦,皇宫里,只要想什么弄不到。
凌锦意望着自家二哥闪闪发亮的小眼神,还是把金钱橘给装上了。
凌少浩双手抱在胸前,冷着脸,没和她打招呼。
后凌元宗出面给了他一巴掌,男人才从牙缝里冒出一个哼声。
凌锦意站在马车前,望着檐上的红灯笼,突然不想走了。
这个莫名的家里有试探、有小心谨慎、还有明知不言,却没有人会害她,相反众人都疼着她,掏心掏肺的爱着她。
她突然心酸,凌家幺女为何蠢笨,大概是一直被宠着。
就算笨,就算在外面闹了笑话,回到家也有人爱着。
若真正的凌锦意还活着,不知会怎么应对宫内的变故。
对众人来讲,那个女孩才是合格的棋子。
乾清宫。
凌锦意洗漱完毕,装扮华美的等在宫殿门口,等着星河下早朝。
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往这边瞥了一眼,又迅速的低头快步离开。
李胜打趣道:“您隔着站在一早上,整个后宫都知道您回来了。”
“趁早完事,干脆利落。”
“仪太嫔一事,后宫传得沸沸扬扬。嘉荣太妃解了禁,三天两头的往宗人府跑,估计要拿此事大做文章,给您泼脏水。”
“那圣上什么意思?”
宗人府算什么东西!
整个大魏都要看星河的脸色,即使现在还小,也已经说的上话了。
刚一提起,前面拐角处便出现正黄色的幡子。
李胜恭维了句,“哎,六宫谁不知道圣上对您的孝心。”
队伍中裹杂的星河一眼便瞧见了凌锦意,随即人就兴奋起来,一溜小跑到了跟前。
男孩接着冲势往前一扑,栽倒了女孩怀里。
凌锦意大大方方的来了一个拥抱,“怎样,我的小皇帝?”
“母后不在的日子,我都快烦死了!”
“一共才几天,你就烦死了?一看就没好好做功课。”
“有!我特别认真,不信,母后可以查查。”
“……”
这个小腹黑!
明明知道她拿起书本来就犯困,还让她查功课。
凌锦意揉了揉鼻子,“这个……哀家相信圣上。”
星河得逞的一笑,两只大眼睛完成月牙,憨憨的,如同恶作剧成功的捣蛋鬼。
见状,她欣慰拽了下脸颊,好在,她的星河还一如既往。
二人坐定,星河挥挥手,驱散了大殿的多余人等。
小皇帝摊着折子,将最近朝中的大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大都是雪灾、饥荒以及贪污偷税的事情,其中还夹杂着后宫年关祭祖等事。
其中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北四府传回来了书信。
血滴子这个武器被良将军改了一波,写了长篇书信告谢太后体察军情,并且十分感谢兵部和工部肯大批量的制造此武器。
那份感激兴奋之情赤裸裸的摆在书信上。
那感觉,不像是凌锦意为了大魏做的努力,而像是为了梁家做的努力。
信上还写,长子失踪不明,祖父病重卧床,父亲镇守北四府不能归来,
还望圣上体恤,能帮忙多照顾一下梁家。
合上书信,凌锦意心里很是苦涩,一心为国却落得如此凄惨的情形。
星河跟着说道:“我想了,给良将军回信告慰,派太医去给老将军治病,再将梁家小少爷失踪一案,转交给大理寺去查查,梁家立了这么多战功,不能寒心。”
凌锦意肯定地点点头,“那为何不去做?”
“宇文太傅,劝我三思。”
“那三思了没有?”
星河颔首,“思了,我不想改变注意。”
“那就下圣旨啊!”
“可宇文太傅说……”
凌锦意瞧着他那般犹豫,不屑的一抿嘴,“怕啥,他就是个太傅。”
皇甫星河一愣,紧接着哈哈笑了两声,“对啊。”
小皇帝将那封信小心的放好,自问自答道:“他还是朕的外公,不过,他也就是个外公而已。”
……
凌锦意敏锐的捕捉到一丝野心,那份属于天下共主的野心。
心脏一点点下落,她浑身透着不安。
不过,她也就是个太后而已。
她怕有一天也听到这种话,她有信心赢过后宫所有人,却没信心赢过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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