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历史军事 > 公子世无双 > 第五十三章众口所指娉仪昌平无奈处决

昌平和南乡遇袭的消息还没有传入雅室,故而当昌平带大队武士进来时,守夜的婆子吓得不轻。

聘仪的居室在左,琴师的居室在幽,都在一个院落,却相隔甚远。

昌平两边望去,左边的居室里还亮着灯,透过窗户,聘仪收起琵琶的影子清晰可见,而右边则一片黑暗与宁静,半点人声鬼影都没有。

众人也都看见这一幕,只待昌平行动。

昌平不顾眼前证据所指,径直朝琴师房中去,示意武士包围正间屋舍后,一掌劈开门。

琴师正酣睡,眯开眼,被这阵势猛然惊醒,吓得忙从床上起来,滚着跪在地上。

侍从点起灯盏,屋内一下明亮如昼,藏不住丝毫阴谋。

昌平端详这琴师的脸,看得琴师瑟瑟发抖才拿出琵琶碎片来说,“这琵琶你带来的?”

琴师看过后说,“是聘仪夫人所托,拿去修复的琴。”

昌平又拿出放置暗器的机关来摆到他面前,“这东西为什么在琵琶里?”

琴师脸色瞬间惨白,支支吾吾地说,“是,聘仪夫人命小人去她从前居住的城外草庐废墟里挖出来的,她说此物是她从前丈夫所留。”

昌平觉得此话不实,“你如此惧怕我,她托你将杀人的机关带入王庭府邸内,你愿意帮她?”

“她许我重金,”琴师答说,“正因帮她做了这事,我知道一旦东窗事发是必死的罪责,所以怕你。”

“重金?”昌平仍旧心疑,“她哪里来的金银,又是怎么给的你?”

琴师说,“她说金银是陆府公子庆云所赠,装在一口铁箱子里,和这机关埋在一处,若我将装了机关的琵琶给她,她就给我打开箱子的钥匙。”

这说辞天衣无缝,昌平也觉得有几分可能,然而就此断定是聘仪布下这暗杀的阴谋他自己也不能信服,于是再问一句,“聘仪还对你说过什么?”

琴师想了下说,“聘仪夫人曾说,若小都督新婚的妻子不死,她便活不成。”

昌平深知此言的确出自聘仪之口,一时也寻不出为她开脱的借口来,悠悠站直了身,背过脸去当着众人的面问琴师,“暗杀本都督的夫人是怎样的罪责?”

“是死罪,”琴师答完这一句,别无乞求之意,当即触柱而亡,慷慨就死。

众人刚出琴师屋舍,对面聘仪屋内灯已熄灭,忽有幼儿啼哭之声响起,聘仪屋内的灯也随即亮起。

昌平不忍此时打扰聘仪,只命人看守好雅室,待天明再来问话。

见他怕让聘仪知道,在这院中行走轻声,随从也不敢大意,来去无声。

刚至门口,一名君侯近身的白衣武士从夜幕里奔来,见了昌平说,“君侯天明就到,请小都督做好准备。”

昌平听到这消息,心中慌乱不定。日前婚宴失态,已备受质疑,现下正是如履薄冰时,今夜轩馆内又出祸事,若不及时处置完,待君侯回来,更令自己陷入危机之中。按理说,如今这暗杀的凶手直指娉仪,若是她所为,杀了也不为过,若不是她所为,处置了也无伤大雅。然而昌平正是难以对这样一个无助又可怜的女子下手,想起她温柔母性而又孤独无依,他宛如看见人世间平凡与祥和,对于常人或许是寻常,对于立足红尘高处的西北王庭小都督,恰似珍宝。

他深谙君侯秉性,想得很清楚,君侯不会在意杀错几个无足轻重的人,因而不论谁动手,娉仪或者她的孩子都性命难保。若今夜他亲自动手,杀一个人能平息此事,而若等明日君侯来过问,那娉仪与御孤性命都不能保全。

想到此处,昌平转身朝院内去,走了几步,抬手止住身后众人,只他一人自行进去。

00

幼童哭音已止,娉仪也睡下,院内重归沉寂。

昌平手提着灯,叩门。

“是谁,”屋内娉仪的声音有几分惊恐。

昌平应说,“是我。”

娉仪听得出这声,又是惊讶又有喜色,夜半时分,也顾不得身份有别,披上一件袍子就起身来开门。

昌平在门廊外搁下灯,回首望一眼青天黄月,所见的却是黑云蔽月,疾风骤起。

“这夜半,竟要下雨了,”娉仪说着将昌平迎进屋内,见他满身颓气,随手煮上一碗甜汤。

昌平坐着看她忙前顾后,好像身处凡夫俗子之家,看妻子料理家事,看得久了,无意间,露出笑靥来。

娉仪端上茶水点心,也不敢直面昌平面孔,低着头静坐一旁,坐了许久也不见昌平说话,于是低声问,“今夜不是小都督的新婚之夜吗?”

“是,”昌平应声。

娉仪又问,“新婚之夜,为何不在洞房?”

昌平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些事。”

婚房之事,娉仪不好细问,只浅笑带过。

昌平越看她这般平素模样,越深信她绝不会是那个布下机关的人,众口所指,必有缘故。喝下几口茶,他佯装无意提及,“今夜,可是你深夜抚琵琶?”

“你听见了,”娉仪莞尔一笑,“扰了你清梦。”

昌平望这昙花一现的笑面将成永绝,柔声说,“为何奏低音?”

娉仪说,“也不知怎么的,就弹了出来。”

昌平听她如此说,又心生一丝怀疑来,继而旁敲侧击地说,“你留了一架琵琶在房中。”

娉仪说,“想是走得急,落下了。”

昌平再想不出别的话来说,他几分信她,几分疑她,然而窗外已有晨光,时不待人。

深吸两口气,昌平徐徐站起身来,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击晕娉仪,同时袖中祭出一剑,寒光闪过,御孤血溅当场。

天外惊雷轰鸣,狂风暴雨一瞬间从天而降,在王庭府邸上空洗刷掉这座府邸刚刚发生的血腥。

昌平解下身上长袍披在娉仪身上,打开屋门,命人将娉仪送回庆云卧室。

倾盆暴雨,电闪雷鸣在小都督身后肆虐,而他,孤身一人,步履沉重,在一宵冷雨里走回卧室。

天色又明朗了一分,南乡红妆华服,在屋前撑伞等他。

昌平视若无睹,一语不发,忍着被掏空心肺般的悲怆走进房中。

南乡说,“君侯定会对小都督刮目相看。”

而他,心境凄凉,失神落魄,听不见一个字眼。

00

黎明前的这场雨下到了上午君侯归来时。

当君侯踏入王庭府邸的主殿,昌平收拾起儿女情长的情绪,静默恭候。

殿内只有君侯与昌平两人,君侯斜躺在长椅上,而昌平始终庄重恭敬,坐态端正。

君侯说,“昨夜你房中遇袭?”

昌平回说,“都已处置妥当。”

君侯点了点头,突然又问及,“是什么人所为?”

“许是庆云的夫人聘仪忌恨南乡,布下此局,”昌平不紧不慢地说,“属下已如南乡所愿,杀了她孩子。”

君侯面有疑色,“一个弱女子,在你房中布下能伤到你的精密机关?”

“属下也觉得此事蹊跷,”昌平说,“人证,物证一点破绽也没有,若不是她,那背后的凶手绝非等闲之辈。”

“既然你有疑心,为何要杀了她孩子?”君侯低叹一句,“你不是对她很是怜悯吗?”

昌平说,“属下也觉得凶手另有其人,所以先杀了聘仪的孩子给那凶手看。”

君侯听他处理得周全,满意地笑了,此前嫌隙全消,还命人端上酒来和昌平同饮。

两人举杯把盏,言谈甚欢时,门口一阵动静。

放下酒杯,只听见是聘仪撕心裂肺地喊着要见昌平,和侍卫正起冲突。

君侯脸上起了恼色,昌平善察,即刻放下酒杯起身到门口。

聘仪已知昨夜之事,一见昌平朝他劈面就打,质问他,“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

昌平麻木地给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拉走她。

两名侍卫上前架着聘仪就走,谁知她就像是有了无穷的力气,竟挣脱开两名武士,上前来揪着昌平的衣衫,面红耳赤地哀号,撕打他。

门口的动静更大了,昌平冷言,“夫人自重。”

聘仪已是绝望至极,生不如死,哪里还顾得上颜面,一巴掌扇过来。

昌平一掌推开她,随手指着两个婆妇训斥,“谁让她在此放肆的?”

小都督盛怒,婆妇自不敢狡辩,跪地不语。

昌平决断地下令,“带她回去,严加看守,不准再出来闹事。”

严令之下,武士拖着聘仪就走,一个女人的悲号迅速地消散云端。

昌平再回主殿内,桌上余酒尚温,君侯已离席而去。

他又重新坐了下来,呆了许久,喝完杯中酒,重重心事郁结,如行荆棘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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