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府邸主殿内,金屋熠熠生光辉,琉璃灯影映孤影。
楚梦来后,庆云摒退仆从,独自在里屋见她。
来时欢欣雀跃,见这情景,她隐隐觉出异样来,还不等庆云开口,失落了一半。
庆云亲自烧碳煮茶,沉默地饮了会,喝到茶淡了,才说,“楚梦,你知道,我不能成全你要的婚姻。”
其实,不消他说,只看着架势,楚梦也明白了他要说的话,而今亲耳听见了,出奇地冷静,凄冷一笑,“还是因为南乡吧。”
庆云点头,再不掩饰。
楚梦说,“从前你不承认,是你没有坐稳君侯之位,如今你加冕为君,当然是江山美人都要了。”
“不要这样想,”庆云一番语重心长,“本君对旁人素来绝情寡义,而南乡与本君血脉一致,本君唯有视她就如看到自己,所以这世上能近本君心者,唯有南乡。”
楚梦说,“我以为你是喜欢她,照这么说,你是因为南乡是陆家人,这才要得到她。”
庆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时光久了,也分不清是喜欢还是血缘之情了。”
楚梦苦笑,“公子看似光明坦荡,其实心里根本容不下外人。”
“就当是这样吧,”庆云认了,“本君对你确有亏欠。”
“所以呢,公子是想补偿我吗?”楚梦直言。
庆云说,“按本君心意,你可继续留在陆府,往后,作为陆府女儿生活。”
“公子都想好了,”楚梦冷厉说完,又添一语,“不对,是君侯。”
面对这通冷嘲热讽,庆云也只得佯装不懂,沉静下来继续说,“本君视你为挚友,愿你过得如意些,这个建议对你是最好的。”
公子心意已决,楚梦没有回旋的余地。
待她沉默时,庆云重新换了一泡茶水。
此刻,又侍女脸色匆匆走了进来,禀告说,“地牢里那位叫景爰的女子绝食求死,还请君侯明示是由她去,还是……”
庆云冷面一横,楚梦一听,医者仁爱之心顿时升起,冲口就说,“给她灌些水,我明日去看看。”
“也不是要紧的人,”庆云说。
楚梦瞪了他一眼,“怎能这样说,好歹是人命。”
庆云说,“她待你可不好。”
楚梦一下子义正言辞,面斥公子,“医者只知性命关天,可不懂是非争斗。你有为君侯的道理,可你的道理再大,大不过世上活生生的性命。”
庆云看她一腔赤心绝无邪念,又觉自己多有对不住她的地方,也便由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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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饮了几杯茶,庆云有些困倦,又没有睡意,于是就往书房写字去。
才提笔,见南乡房中漆黑,以为是她睡了,走近些才见房中空无一人,便喊了侍女来问。
侍女说,“楚梦夫人来后,南乡姑娘就出去了。”
听了这话,庆云不放心,又喊了重山来过问。
重山如实说了,庆云更觉不安,直问到守门的侍卫说南乡外出了,瞬间勃然大怒。
庆云喝斥守卫,“怎么能让南乡和霖儿两人出去?”
守卫支支吾吾地说,“春禾夫人开口,也不好拦阻。”
“春禾,”庆云念了一声,记下这名字来。
正要派遣武士外出找寻,守卫忽然指着门口喊,“南乡姑娘回来了。”
庆云大喜,朝外望去,除了南乡与霖儿外还有龙媒同行,颇为意外。
龙媒讲了遇见青阳这事,庆云听后对她拱手道谢,“本君替舍妹谢过龙媒。”
“为何谢我,”龙媒一脸茫然,“今夜本就是我守卫。”
庆云只是客气,被她较真了也不知该说什么,看了看霖儿,又说,“本君有意想将霖儿托付龙媒,由龙媒教习霖儿,不知你意下如何?”
龙媒说,“你堂堂一个君侯还找不出个教习武功的师傅来?”
庆云说,“霖儿为南乡养子,本君也视他为己出,这孩子既然想学武,本君愿为他寻一位绝顶的高手来引导。”
被这一通夸赞,龙媒听着高兴,加之此前也与霖儿有些缘分,便应下这差事。
能师从龙媒,霖儿喊了声“师父”,这就高兴得随着她去了。
龙媒白他一眼“我可不要做你师父。”
霖儿忙改口,“是姐姐。”
龙媒这才勉强应了。
众人散去,南乡随庆云回房,想着自己擅自外出险些出了事,心里有愧,一路上一声不吭。
回到房中,庆云果真板着脸,怒气不减。
南乡讪讪说,“让表哥担忧了。”
庆云叹了一声,平和而有滞重地说,“想要祭拜顾渚,为何不同我说。”
南乡说,“表哥正与楚梦夫人相会。”
庆云下意识地解释,“我与她说好了,往后,除去夫妻名分,叫她居住陆府,既保全她体面,也不亏待了她。”
“表哥这是为何,”南乡诧异。
庆云朝她幽幽望去,轻描淡写地一句,“不为什么。”
南乡明知此事因自己而起,又不好明说,心照不宣地垂头告退。
以为今夜的事就此过了,庆云突然当她面严令重山,“从今往后,没有本君允准,绝不许南乡走出这王庭府邸一步。”此话一出,掷地有声,顷刻间,满室寂静,众人摒息不敢有半句违逆。
南乡意欲反抗,看见庆云一副冷面比顽石还要冰凉灰暗,也就收住了嘴。
重山知道这话的厉害,跪身应答,“属下遵命。”
南乡看着庆云,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了君侯的威仪,不容进犯。
翩翩佳公子,温文尔雅,和悦可歌,已彻底成为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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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君侯禁足南乡和楚梦移居陆府两回事已传遍了王庭府邸。
昌平悉闻昨夜青阳现身,一早就去找龙媒问明。春禾日前怀了孕,昌平不在,她闲着无趣,便往庭院里逛去,正巧遇见楚梦提着药箱往地牢去。
“楚梦夫人,”春禾碰上了,行了礼,又改口说,“如今,该称呼姑娘了。”
楚梦心念地牢里景爰的身体,随意应付两句就急着要走。
前日里被庆云威慑,春禾正想结交些敌视他的人,想着楚梦被除去妻子之名,景爰也被囚禁,这两人都该憎恨庆云,便跟着一起去地牢。
楚梦一进囚室,也不顾守卫脸色,先给景爰把脉,确定她身体无虞后,拿出薄粥一碗放她面前。
景爰看了一眼,冷幽幽地说,“这世上只有我知道陆庆云在晏河城沦陷时做的事,他必不想我活着,你为何要救我?”
楚梦说,“我是医者,我只管你的身体。”
景爰讽笑,“难怪庆云不喜欢你。”
楚梦不理她,埋头取出湿帕子,将她身上伤口处理了一遍。
景爰不领情,又说,“陆庆云这样薄待你,你可恨他?”
春禾眼睛一亮,而楚梦则轻描淡写地说,“恨,当然恨。”
“既恨他,你可想过报复?”景爰问。
楚梦头也不抬地说,“恨为何就非要报复呢。”
景爰被这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顿了许久才继续说,“庆云利用我家尊主的感情来谋事,是卑鄙无耻之徒。”
“他如何,这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楚梦说得利落,待手上的活完了,再好言相劝,“你还是吃些吧,活着有何不好的。”
春禾看明了两人心迹,同楚梦说,“姑娘要迁居陆府必有些东西要收拾,就让我来劝吧,”说着,端起粥来喂到景爰嘴边。
景爰当然不会张嘴。
楚梦见春禾有耐心,收拾了器物先行离开。
囚室里只剩下两人后,春禾变了副决断嘴脸,问景爰说,“你说你知道庆云公子卑劣的行径?”
景爰一下对这女子侧目,点点头,“你是谁?”
“是能帮你报仇的人,”春禾说。
景爰疑惑了,“你是王庭的人,为何要帮我?”
春禾不答,凑近了她身,低声另说,“我可以放你走,你走之后,去寻北境邪王九殊,当下只有他能抗衡庆云。”
景爰眼里也闪烁希冀,“我知道九殊。”
春禾一面解开她身上锁链,一面交代了些王庭内的势力割据。
景爰不知春禾的意图与身份,再三询问,春禾才说,“我与你一样憎恨庆云,庆云一倒,小都督能成君侯乃我所愿。”
“我懂了,”景爰拱手道谢,“姑娘放心,我宁死也要杀庆云报仇。”
之后,春禾寻了个借口支开守卫,从小门将景爰放了出去,再回到房中,想了一通将私放景爰推到楚梦身上的主意。
她以为,纵使被人察觉,只说楚梦有心救人,景爰断不肯饮食,只有放人才能救人。自己身为小都督爱妾,怀有身孕,又是武士遗孤,所为也全是善意,庆云纵有不满也不能深究。
殊不知,重山的耳目早将此事回禀庆云。
庆云听后,说是自己有负摄魂女妖,放了景爰也算弥补,就此博了宽容雅量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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