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奕向来是轻狂不羁的，轻佻的神色和冷肃的气质形成令人不敢靠近的矛盾感，再了解些便是喜怒无常的脾气。
然而问起周静桐时，他眼里来不及收拾的灿烂突然没了凝聚点，竟有些茫然。
苏晚吟细细看着他的神情从微小的惊讶到复杂，再到疏离冷漠，最后强行做出一副随意的姿态，“他父亲是本王外祖的门生，幼年来往多一些。”
“哼，她自以为了解本王罢了。”
裴明奕匆匆两句话带过，生怕说错什么，生怕她又细问什么，突然降下威压，“但她不该泼你酒。”
“这笔帐本王替你讨。”
苏晚吟敛眸的瞬间也敛了心，释然道，“我说这个并不是跟王爷告状，只是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喜欢青梅酒，也不能陪王爷尽兴。”
裴明奕推开酒壶，“酒不重要，本王对着你，喝什么都尽兴。”
他哄人的手段是真多。
苏晚吟抿唇一笑，“好，那王爷出去也不许喝青梅酒。”
裴明奕愣了一瞬，舌尖难耐地舔过嘴唇，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吃掉，“行。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喝青梅酒。”
苏晚吟放肆笑起来，眼睛弯得像天边月牙。
即便是假话，听着也舒服。
裴明奕目光灼灼望着她，明明滴酒未沾，却似喝醉了般一遍遍念她的名字，“苏晚吟，苏晚吟。”
“我在。”
“本王不在京城，你不许跟别的男人来往，尤其是宋舒白。那家伙招女人待见，你不准见他，路上碰见了也不能和他说话。”
苏晚吟哭笑不得，“好。”
“你和程家退了婚，还阴了苏晟和承毅候一招，程家这次指望程时安独当一面，所以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非苏晟不可。”
“没了程家，苏晟就会打本王的主意，他倒是不敢动你。不过程家早晚会把苏照意的事算在你头上···”
裴明奕像担忧自家孩子似的摸了摸苏晚吟头顶，把人摁在自己怀间，“本王把雪境留给你，他会派人盯着程家，你有麻烦就丢给他。”
“他生性冷漠，但你对本王而言不一样，他会把你当主子的。”
他虽没明说，但苏晚吟知道八成是上回雪境没把自己送出京城，裴明奕这回才故意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谢王爷。这点事晚儿应当能处理，您不必担心。”
裴明奕低头，双手捂在她膝盖上，只要一想到她在行宫跪了三日，他就觉得有人生挖了自己的心。
“楚忠义都能轻易抓走你，本王如何能放心？”
苏晚吟没说话，乖乖贴在他胸口，由着他温暖自己膝盖，暖意一不留神就钻进心里，她怅然道，“那王爷就早点回来。”
裴明奕听见自己的心脏“砰”一声活跃起来，像要破胸而出与她相拥。
“最快年前，最慢的话开了春，事情一定能平息。”
他说完这句不等苏晚吟回答，直接托起她下巴吻了上去。
缠绵，缱绻，不舍···她都接收了。
将近三更，裴明奕才不得不放她回去，临走还跟个孩子似的，“明日用过早饭，本王就走了。你、你···”
隔着长长的走廊，苏晚吟蓦然看懂了他眼里的话，回以温婉一笑，“我去城门送王爷。”
裴明奕眼里的笑晕开了。
苏晚吟回去后也睡不着，早早起来梳洗用饭，特意选了鲜明的红衣站在城门上送别裴明奕。
也没什么多说的，裴明奕当着那么多将士的面不好吻她，便先吻了自己手指，然后带着火从她唇上抚过。
苏晚吟怕羞，匆匆上了城楼。
程夫人和蒋蓉也来了，蒋蓉阴沉沉看着苏照意半含泪光拉着程时安的袖子，而失魂落魄的程时安在看到一身红衣的苏晚吟后，渐渐有了神采。
“程大哥，意儿等你，你一定要平安。”苏照意拿出求来的平安符双手递给程时安，期待从他眼神里看到一丝感动。
程时安是有片刻怔愣，但他现在对苏照意一点儿怜悯都没了。
谈不上恨和厌，只有疲惫。
面前的平安符很讽刺，算计他的人送平安符？
“不用了。”
苏照意眼眶一红，鼻子跟着发酸，“程大哥，我知道你怪我，可我真的喜欢你，我会好好爱你，会比她从前更加爱你。”
“你原谅我好不好？”
程时安推开她的手，决然转身，“驾！”
马蹄扬起的沙尘蒙眼，苏晚吟站得高，直到裴明奕的马车变成很小的一点，她还不肯离开。
“小姐，您已经站了很久，回去吧。”
苏晚吟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膝盖，淡淡道，“他会回头看我，什么时候看不见京城了，他才会罢休。”
“他知道我一直没回去，心里就高兴。他一高兴，我的事便少了。”
苏晚吟冷静得不像话，如烟看了眼远处的锦衣卫，没敢再接话。
从城楼处下来，发现苏照意在转角特意等她。
她看苏晚吟的目光还是充满怨恨，“昨日从我腰封里找到的药粉，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苏照意昨日苏醒后，听柳氏说了前因后果，虽然目的达成了，但还是十分后怕。
苏晚吟睨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你怎么会知道我会给他用药？”苏照意如愿做了程时安的人，却永远失去了程时安对她的怜悯。
她入程府会是什么境遇可想而知。
苏晚吟很乐意看她自食恶果，但讨厌她像个苍蝇似得缠着自己，“我怎么会知道？我当然不知道。”
“庶妹胆子那么大，又有本事找那些劣质催情香，我何德何能知道你的打算。”
“苏晚吟，你少在我面前装蒜！”
“那你别来我眼前晃悠。”
“庶妹如今攀了高枝，等程公子建功立业回来承袭了爵位，必定风风光光迎娶你过门。你不早些给自己准备嫁妆，找我不痛快做什么。”
苏晚吟用最温柔的话扎她的心，程家怎么可能风光娶苏照意过府。
“你住口！”苏照意气得跺脚，恨不得撕了她这张嘴。
苏晚吟勾唇，“好心提心你一声，蒋小姐也很喜欢程时安，她有程夫人撑腰，庶妹应付起来怕是不容易。”
“你我姐妹缘分一场，我祝你在程家一帆风顺。”
单凭蒋蓉敢把苏照意推进池塘，苏晚吟就知道苏照意往后有的忙，别说跟自己作对，只怕给柳氏出主意的时间都没了。
程家从前对苏晚吟好，那是林氏十三年用银子铺出来的路，苏照意既没背景，还害得程时安被人嘲讽，她想做风光主母，只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苏晚吟不过是推波助澜，若苏照意安分，她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时机。
临走之际，苏晚吟由衷感叹了一句，“苏照意，自你回京，我还是头一次看你这么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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