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吟在商扶砚离开之后，看到了桌面上留下的那个装蜜饯的盒子，上面雕刻了精致的花纹。
她恍然想起，她也好久没有见过商老太太了，老人家对她那么好，就像是亲孙女一样，而她当初却不辞而别，她心里也是有愧疚的。这次来商家老宅，也确实应该去探望一下老人家。
于是她拿起了那个盒子，起身朝商扶砚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然而，刚走出长廊，还没有到转角，就听到了两个人的争吵声。
是商扶砚的声音，还有徐祈年：“平时你在姑父的面前那么能忍，这一次你居然当着商老爷子的面跟他叫板？你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
江晚吟的脚步停住了，停顿在原地，双腿就像是被水泥浇灌住了，动弹不得。
她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他们两个人的争吵，静静地听着他们把她当成一件物品一般争来争去。
静静地听着商扶砚那冰冷刺骨的话。
“我喜不喜欢她，轮不到你在这里置喙！她现在是属于我的！你要是真想要她，就等我腻了再说！……”
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所以，他对她说会试着喜欢她，只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喜欢人，只是想要拿她去证明，他是可以跟常人一样的。
他说她是属于他的，不过就是把她当成了他的一件私有物，他说徐祈年想要她，就等他腻了再说。
而他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都只不过是闲来的心血来潮，打发一下她的消遣罢了。
她顿时觉得有些无力，所以，手里的盒子就这么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声响。
这一声，也终止了他们两个的争吵。
徐祈年先看到她了。
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惊讶，也有怜悯和心疼。
而商扶砚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一张五官英挺的脸顿时苍白了下来。
她从他深邃的眼里看到了慌乱，不知所措。
她想，他有什么好慌的呢？
反正她也当着商家那些人的面透露了她怀孕的消息了，不是已经如了他的愿了吗？
她原本是不想说的，但是，她心底里不想欠他太多，也不想他因为她跟他们撕破脸皮，闹得不愉快。
他这段时间对她很好，所以，她内心难得松动了一瞬，为他着想了一次。
却没想到，这些都不过是商扶砚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是想要通过这个孩子来绑住她，好满足他对她的可笑占有欲。
他是想……
他还想干什么，江晚吟已经不想再继续探究下去了。
她只觉得庆幸，幸好，她没有再心软，或者是在她心软之前，他给她狠狠的一击将她重新打回到了现实。
不是特别痛，亦或是她已经麻木了，已经感受不到什么是心痛了。
四目相对，商扶砚眼里五味杂陈，他几乎颤抖的声音开口：“吟吟……”
江晚吟没有应他。
这一瞬间，商扶砚眼里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灭，眼神彻底黯淡。
徐祈年眼里则是带着几分期待，看向她，似乎是在跟她说，你现在看到商扶砚的真面目了，就不应该再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他想要她走向他，让他带她走。
所以，他朝她伸出了手：“江晚吟……”
跟我走吧。
江晚吟看着伸到她面前的手，抿住了唇。
商扶砚定定注视着江晚吟，手指攥紧拳，手背上青筋浮现。
他觉得，要是江晚吟现在当着他的面握上徐祈年的手，他一定会疯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气氛陷入到了一片短暂的死寂当中。
时间每流逝一秒，都是对商扶砚的凌迟，对徐祈年的煎熬。
江晚吟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截然不同的表情，却是同样等待着她回答的心境，面无表情。
然而，出人意料的，江晚吟并没有握上徐祈年的手，只是俯身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盒子，递到商扶砚的面前，淡声开口：“刚好，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奶奶了，一起去看看她吧。”
一句话，霎时在两个男人的心里掀起了一场盛大的海啸。
徐祈年惊讶地看着她，意外于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明明都听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不应该是情绪激动地质问商扶砚，控诉他的所作所为吗？
可为什么，她还是选择了商扶砚？！
商扶砚原本已经熄灭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亮，满是不敢置信，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江晚吟没有抛弃他。
他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颤抖着手接过江晚吟递过来的盒子，又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
江晚吟并没有挣开。
商扶砚苍白的脸才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徐祈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情复杂地看着江晚吟：“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亲眼目睹了这样的场景，她仍然做出这样的选择。
江晚吟不语。
用兵有言曰：吾不敢为主而为客，吾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执无兵，乃无敌矣。祸莫大于无适，无适近亡吾宝矣。故称兵相若，则哀者胜矣。
她选择商扶砚，不过是因为她父亲在他手里，她怕他失控起来会打乱她好不容易推进的计划，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所以，她在利用他的愧疚之心，以退为进，方能制胜。
她有她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所以，她只能对徐祈年说一句：“抱歉。”
短短两个字，让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远得像是隔了一条银河。
徐祈年怔在原地，看着江晚吟和商扶砚并肩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好像突然缺了一块似的，空空荡荡，被凉风灌入，阵阵生寒。
原来，这里就是被甩失恋的感觉？
他以前交往的每一任女友，都是他先提的分手，他从来都没体会过被别人甩开的感觉。
现在倒是让他体会了一把了，这种感觉还真是，怪让人抓心挠肝的。
徐祈年呼出一口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江晚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转身离开。
……
在前往商老太太院子的路上，江晚吟和商扶砚两人相顾无言。
她目视前方，而他注视着她。
他觉得自己明明握着她的手，却又觉得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离开。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在矛盾与愧疚之间腹背受挫，喘不上气来。
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出江晚吟刚才看向他的场景，一直挥之不去。
但其实，他对徐祈年说的那些话，并不完整。
他要说的，其实是：“我喜不喜欢她，轮不到你在这里置喙！她现在是属于我的！你要是真想要她，就等我腻了再说！但我告诉你，江晚吟于我而言如同流水之于游鱼，没有腻不腻，只有没了她我会不会死！”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只知道，江晚吟的出现让他如死水一般一眼望到头的人生出现了涟漪，要是没有了江晚吟，他那烂透了荒谬透了的人生，注定会进一步腐烂下去，只剩下狰狞的森森白骨。
于是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江晚吟的手，停下了步伐。
“怎么了？”江晚吟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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