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扶砚这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被绑着的那个男人就突然一声呜咽打断了他的话，一个劲地摇头。
商扶砚愣了一下，将嘴边呼之欲出的那个字收了回去。
“我叫你出声了吗？！”老荣一巴掌甩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不悦地骂道。
商扶砚身旁的保镖见状准备上前。
“我看谁敢过来！”老荣躲到男人身后，立刻掏出一把匕首，横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商扶砚这才抬手，制止了保镖的行动。
他的眼角余光看向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嘴角被扇出了血，但他的表情依旧坚定，哪怕经历了一顿殴打，他的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沁透上衣的血液也干涸了，他也没有任何的恐惧。
商扶砚竭力将心头的冲动压下去，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与此同时，陈秘书冷声开口：“老荣，你用一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不相干的人来威胁我们商总，你觉得可能吗？”
“不相干？”老荣轻笑了一声，捏着男人的下巴面向商扶砚，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拍在那个男人的脸颊上，好整以暇地问道，“这个男人叫欧洋，商总真的不记得了吗？十年的养育之恩啊……”
陈秘书眼底闪过几分不解，不知道老荣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商扶砚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但表情依旧冷漠，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是怎么从监狱出来的？”
“这当然得感谢你的好亲戚了。”一提到这个，老荣笑得越发灿烂，语气也格外得意，“看来，你在商家的人缘也不怎么样啊，这么多人想要对付你。”
他就是高兴这么多人跟他一样，视商扶砚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商扶砚除之而后快！
但是他们不敢明面上对商扶砚出手，所以，就把对商扶砚恨之入骨的他放了出来，让他去报复商扶砚。
“你被人当枪使了，还那么自得吗？”商扶砚一言道破那些人的目的。
就是要放老荣过来跟他斗得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利。
“那又怎么样！”老荣根本就不在乎，他指着商扶砚，咬牙切齿，“我公司没了，老婆孩子死了，我一无所有，我有什么好怕的！与其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等死，还不如做别人的刀！”
而这把刀，就是刺向商扶砚的利刃！并且，他还根据那人提供的线索，把这个叫欧洋的渔民绑了过来，说可以让商扶砚切身体会到，他当时失去重要至亲的痛楚！
只不过，商扶砚的反应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淡上许多，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不在乎。
既然这样……
老荣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抓着匕首，手起刀落狠狠扎在了欧洋的肩膀上！
“啊！……”工厂里回荡着欧洋痛哭的喊声。
商扶砚的手指深深嵌进了手心，死死盯着老荣，压根就没看欧洋一眼。
“啧，你还真是冷血啊。”老荣轻啧了一声，继而侧过身看向欧洋，语气有些遗憾，“看来，那个人骗我，你在商扶砚的眼里也没多重要，那可真是抱歉了，既然没有价值，那你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话音落下，他再度抬起手，这一次，刀尖不再是朝向他的肩膀，而是直接往他的脖颈大动脉上捅去！
砰的一声！
一道枪声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老荣的眼睛瞪大了一瞬，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冒出一大股鲜血的手臂，同时也没有想到，商扶砚居然会动枪！
他看向商扶砚，正好对上他冷冽眼神之中早已暗藏的杀意，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商扶砚一直沉默，是在测算老荣和欧洋之间的距离，在老荣越发得意，渐渐将半个身体从欧洋的身后露出来的时候，商扶砚就立刻抓住机会掏出枪扣动了扳机！
“商、扶、砚——”老荣手臂痛到他额头青筋暴起，拿不稳匕首，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你现在收手，我给你一个全尸。”商扶砚语气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老荣没有了匕首，就对欧洋下不了杀手，剩下的，就是慢慢收尾。
但下一秒，老荣就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商扶砚，你该不会以为我只留了这么一手吧？”
他的话音落下，欧洋的脸色突然一白，紧接着一口黑色的血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商扶砚脸色瞬变。
“这才是我给你最大的惊喜！”
老荣单手将奄奄一息的欧洋提起来挡在自己的面前，有这个人肉盾牌，那些保镖不敢开枪，他看着商扶砚一向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心情就越发得意起来，“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呢！只要是你所珍视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老荣大笑，眼见工厂外面已经聚集了一队警车，他立刻抓着欧洋后退。
“老荣，你走不了了，赶紧束手就擒！”陈秘书喊道，周围的保镖一步一步迫近，将他包围。
“束手就擒？”老荣冷呵一声，看了一眼身后一片汹涌的黑暗河水，下一秒，像扔垃圾一样将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欧洋甩开。
保镖迅速去接下欧洋。
与此同时，商扶砚再度抬手，扣动了扳机，只不过，因为手上之前受的伤，这一枪打偏了，没有爆头，而是打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老荣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往后仰，身体极速下坠，扑通一声掉进了后面的河流里，瞬间就消失在了波涛汹涌的黑暗之中。
“快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
匆匆从警车上下来的徐祈年喊道，他刚顺着废弃的楼梯跑上三楼，就看到商扶砚几乎是踉跄着跑向了那个吐血的男人。
徐祈年的眼底闪过一丝怔诧，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商扶砚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商扶砚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而他的眼里，满是恐惧，他颤抖着手把欧洋扶起来，查看他的情况，在看到欧洋身上各种被凌虐的伤口时，商扶砚的声音一度哽咽：“爸……”
这两个字终究是没有让他说出口，欧洋抬手，挡住了他的嘴，摇了摇头。
“扶砚……”他每说一个字，黑色的血就从他的嘴里溢出来，“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别说了，我让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我一定能够救你的……”商扶砚眼眶泛红，但欧洋只是弯了弯唇，艰难地开口：“好好，保重。”
四个字落下，欧洋挡在商扶砚面前的手也随之落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商扶砚像是失去了做所有的表情的力气，一行眼泪，从他面如死灰的脸滑落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振动着他的声带，最终，却只能发出了像细碎沙石一般沙哑的声音。
爸爸……
那两个字，从他以商扶砚的身份进入商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可能再叫出口。
就连亲眼看着欧洋死在他的面前，他也依旧不能够叫出来。
并且，他也不能为他哭泣，因为这个死去的男人对于商家未来的家主来说，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天边雷声滚滚，霎时暴雨倾盆，就像是在代替他，为这个养育了他十年的男人，痛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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