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花火持续了很久，新年的夜被人间烟火点亮，乔桥崭新的人生也从此开启。
她肆意而又坚定、愉悦而又纯粹地迎来了自己的第二个十七岁。
表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来乔桥身边，盯着整片天空的烟花张大嘴巴，晃了晃乔桥的袖子：“姐，你看啊！好漂亮！”
乔桥仰头，缓缓笑着：“嗯，我看见了。”
电话依旧没有挂断，沈淮序那端寂静而又渺远，乔桥低声问：“你在哪？”
电话那端传来打火机按动的声音，沈淮序说：“在你对面。”
乔桥抬眸望去，对面人家都亮着灯，大片的平地前还残留着烟花筒的遗迹。
乔桥轻轻吸了一口气，语气尽量平淡着开口：“你现在不应该在家里吗？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沈淮序笑了一声：“我不想错过你的生日，所以就来了。”
乔桥还想问些什么，可沈淮序却在她先一步开口：“这些都不重要。”
“乔乔，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
人群的喧嚣声逐渐散去，烟花之后的寂静裹挟了整个黑夜，乔桥的心脏却依旧炽热，她笑着说：“难道所有的愿望你都能替我实现吗？”
电话那端又传来一声打火机按动的声响，沈淮序垂眸看着指尖跃动的火舌，片刻后才沙哑开口：“如果不是要我消失在你生命里之类。”
没有人能彻底消失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
哪怕他再无踪迹，关于他的一切痕迹都被抹除。
可只要还有记忆，看见所有有关他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个相似的眉眼，也能在心里泛起涟漪。
乔桥的视线越过田野，看向对面的人家，黑夜里她找不到沈淮序的身影，可她知晓，沈淮序就在那里。
说不感动是假的，乔桥想。
毕竟沈淮序能跨越千里，在新年伊始放弃本定好的家族聚会，一个人偷偷来到这里，只给她放一场盛世的烟火明灯。
乔桥揉了揉眼睛，眼眶里的酸涩感被缓和下去，她轻轻笑了一声：“沈淮序，我的愿望应该由我自己实现才有意义。”
沈淮序从青墙边起身，在黑夜中独自前行，像是玩笑般的开口：“难道愿望不是想离我远一些了？”
乔桥沉默不语。
这样骤然的寂静生生逼停了沈淮序的脚步，他呼吸也放缓了几分，忐忑等待着乔桥的审判，三言两语，鲜血淋漓。
良久，乔桥才开口：“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的。”
刚重生的那几天，乔桥整个人陷在死亡的应激里，她把自己上辈子的人生定义为悲剧，被限制自由，也没有办法实现自己的价值。
所以乔桥那时的决定是要斩断与沈淮序的相遇。
可是失败了。
太多因素共同导致了他们新的相遇，乔桥承认自己那一刻的心软，她做不到对受伤的沈淮序置之不理，他们之间没有仇恨，没有厌弃，只是在某些价值取向上并不和谐。
也许有些事情就是难以改变的，乔桥想，或许天意就是难以违抗。
否则她不会再和沈淮序有一次接着一次的交集。
可沉寂下心，乔桥回味起那一段人生里每一个美好的瞬间。
她从两个家庭的长辈里得到同等的关爱，即使有很大的身份差距，也没有人给她施加压力，她和沈淮序无数个亲昵的瞬间，乔桥没有办法否认，那是爱情。
甚至时至今日，她整颗心脏还是会为沈淮序哗然。
乔桥低下头，声音很轻：“可是后来发现，没有那么容易，心里想着要离你远一些，却还是忍不住去看你。”
他们上辈子以悲剧结尾，可他们的爱情不是错误。
无数个美好的瞬间被这段感情滋养，乔桥始终觉得，爱没有错。
真正需要被改正的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重生以后，沈淮序点点滴滴的改变，还有他们和罗希、蒋书邑再桃溪村相处的每个瞬间，那样轻松、自由的生活方式，是让乔桥觉得舒心自在的。
也给她和沈淮序的未来创造了无数种可能。
乔桥缓缓笑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沈淮序，那天你问我想选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想选文，不是要远离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沈淮序轻轻阖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
虽然乔桥看不见，但他还是缓缓点头：“嗯，我知道。”
他说：“我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乔桥如释重负，压在心上的那颗石头化成棉花，轻飘飘地飞向天边，与云朵归在一处。
身后刘静语已经从邻居家离开，喊着乔桥：“回家了，乔桥。”
乔桥应了一声，对手机里的沈淮序说：“我得回家了，今天……还没有见到你。”
“没关系。”沈淮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过田野，来到了乔桥家周围的一棵柳树下，透过枝干的间隙，他能看见站在灯笼下，整个人都格外闪亮的乔桥。
他甚至能分辨出属于乔桥的皮肤肌理。
大概不是看见的，沈淮序想，只是自己太熟悉乔桥，所以哪怕隔着距离，他也能知晓乔桥的每一处存在。
他静静看着乔桥，看着她格外轻松的神情，也看着她如释重负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没关系。”
“我们的人生还很长，下一场相遇也许就在下一个瞬间。”
毕竟在你没有看见我的时候，乔桥，我已经朝你望去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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