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怡垂下头遮掩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太后就算如今表现的再怎么和蔼，可骨子里仍就是掌权了几十年的高位者。
此时太后是刀俎，而她为鱼肉。
唯有明哲保身，才是她日后翻身的筹码。
再抬头时她面上多了几分愁容，“太后娘娘，实在不是臣女不愿，只是世子殿下早已与臣女言明不愿再娶臣女为妻。”
她眼眶瞬间便红了，“若是世子殿下愿意，臣女哪怕为妾，为奴为婢都是甘愿的。”
愿意便怪了。
太后脸上一闪喜色，“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温初怡微微颔首，抬手擦拭了眼角本不存在的泪水，“臣女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只可惜臣女对世子殿下的性子也了解一二，若是殿下不愿，恐是不会看臣女一眼。”
太后嗓音里含了笑意，“你既愿意便好，明昭那边哀家去说，他心中有你，自是愿意的，哀家希望你们二人能尽早成婚。”
温初怡心里咯噔一下，她的生辰在二月底，她从一开始便未想过真的嫁给陆明昭，她要的只是一块向上爬的垫脚石。
可若是太后让她在及笄前同陆明昭成婚，那她所有的计谋便都泡汤了。
在成平女子未及笄前是不能出阁嫁人的，可这成平是陛下的成平。
身为陛下生母，太后更是手握生杀大权。
她于太后，于皇室而言不过是一只随手便能捏死的蝼蚁，规矩是皇家定的，皇家自是能改的。
倒是若生米煮成熟饭，她又当如何？
“太后娘娘，臣女还未及笄。”
“无碍，哀家自有法子，这些日子明昭身子不适，你平日无事多去瞧瞧他，那孩子内敛，但心中是有你的。”太后轻声道，此时她越看温初怡心中是越欢喜。
果不其然，正如她所料，及笄与否太后并不在意。
“是。”
温初怡不由攥紧了手中丝帕，太后是真心疼爱陆明昭，既如此这破局之法便可在他的身上。
“温府可是还有个二丫头？”太后似随意开口。
温初怡心中咯噔一下，为何太后会突然提起温婉意，“是，只是二姐姐前段时间去了护国寺为家中长辈祈福，如今还未归。”
“祈福？”太后忽的笑出了声，“她在宫中侍候陛下。
温初怡闻言惊讶开口，“太后娘娘可是在说笑？说起来那日还是我亲自送二姐姐去的护国寺，哥哥说二姐姐日后便日日在寺中为家中长辈祈福。”
去护国寺未接到人的事儿她只字未提，这锅她是彻底甩在温淮之的身上了。
“是与不是你一探便知。”太后开口，“李嬷嬷将温三小姐带到那女子房中，头面先送到马车中。”
“是。”李嬷嬷恭恭敬敬将装着点翠头面的紫檀木箱子递给身旁的嬷嬷，随即开口，“温小姐，随老奴前来。”
“臣女告退。”温初怡起身行礼。
从大殿中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温云潇的身影了，此时青石板上干干净净，竟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可温初怡方才听的分明，那般大的动静，想必温云潇定是流了不少血。
这便是宫中，所有的一切，不堪或是荣耀，不过瞬息之间便会被抹去痕迹。
温初怡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往左转随着李嬷嬷进了九曲回廊。
二十步外的东侧殿门，玄色龙纹衣摆扫过朱漆门槛，陆景行的步履比平日快了不少。
随行的温淮之此刻忧心忡忡，目光灼灼望着不远处的慈宁宫。
“温爱卿，朕还从未见你如此失过分寸。”陆景行淡淡道。
自从温淮之入朝为官开始，面上永远都是一副清冷模样，眸中更无一物，陆景行甚至怀疑，他这个陛下温淮之都未曾放在眼里过。
如今这般方寸大乱，倒是稀奇，他更是对温淮之口中这个庶妹好奇了。
温淮之语气中透着不安，“臣只有那一个妹妹，怎能不担忧。”
陆景行轻笑一声，“朕怎么记得今日入宫的有你们温府中的两位小姐，那头一位才是你那嫡亲的妹妹。”
温淮之垂着眼睛，“她虽不是一母同胞所生，但在臣的心里，只有她一人。”
陆景行脚步微顿，“温爱卿，朕怎的听着你这话不似是对庶妹说的，倒像是跟心上人说的。”
“陛下多心了，还请陛下莫要打趣臣了。”温淮之的心颤了颤，生怕被陆景行瞧出些什么。
“但愿如此。”
两双锦靴和一双绣花鞋踏过相同的三十六块青砖。
温初怡左转时带起风掀动九曲廊上的垂纱。
陆景行左转时腰间的玉佩同玄衣摩擦发出声响，温淮之疾步追上前踩碎半片枯叶。
交错的气流中卷着龙涎香，栀子花香，沉木香的味道。
陆景行忽的顿住脚步往九曲连廊上望，那边除了空无一物，只有风吹在垂纱上轻微的呼声。
陆景行揉着胀痛的眉心踏进了慈宁宫的大门。
今夜他要让娇娇好生安抚他一番。
……
越往前走，四周景象便越发萧条落魄，似不在宫中一般。
温云潇蜷缩在褪色的棉被中，枯瘦的手指正捻着一块白玉环玉佩，忽的她听见门外锁子轻响，她慌忙将玉佩塞进了枕下。
李嬷嬷站在一旁示意温初怡可以进去了。
“多谢李嬷嬷。”
踏进门槛的霎那，霉味混着药气扑面而来，两人视线对上，入目便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温婉意瞧见是她挣扎着便准备坐起身来，“三妹妹你怎的来了？”
温初怡眉头微皱忙走了过去，“别动。”她将温婉意按回了床塌上，触及她腕骨处突兀的棱角时她心头一动。
温初怡不动声色的扫过四周，只见窗纸已经被北风撕开了豁口，时不时有风倒灌进来。
中间的木桌上用碗压着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忍”字。
最后一笔拖的太长，墨迹竟直接穿透了纸背。
这同温初怡想的不一样，陛下既已然将温婉意带入宫中，便不该如此。
“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温初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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