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小奶包微微动着小脑袋，朝着月满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心底被撕开的裂缝因为这一个笑稍微被填补了一些。
但还是不够。
月满学着赵启禛的姿势，把小小一团抱进怀里。
刚刚失去妻子，却又得知自己初为人父。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怨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去恨谁。
他只知道她的心太狠，是怕他会跟着她走，所以用孩子困住他吗？
可这没有她的世界太苦了，要怎么熬？
眼泪滴落至婴儿娇嫩的脸颊，月满轻轻低下头，颤抖的双唇印上泪珠。
声音又轻又低，“妈妈是个坏人，我们以后不理她了，好不好？”
赵启禛难受地别过头，步履沉重地向着自己妻子而去。
偌大的房子像是突然没有了人气，王晴坐在沙发上，抱着怀里的盒子止不住的落泪。
半晌之后，她抬起红肿的双眼看向赵启禛。
“打电话叫赵庭安回来。”
话落，她起身往楼上走，路过月满的时候停下。
“小满，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归归，暂时先别过来了，别让赵庭安吓到我外孙。”
月满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嘴唇，漂亮的眼睛半阖着。
最终视线还是落在了奶包的身上，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老宅的二楼有一间小祠堂，靠墙的红木香案上摆着的是她父亲的牌位。
王晴把盒子放到牌位旁，拿起三根香点燃，插至香炉里。
随后，膝盖重重跪落在地。
“爸……小光没了……”
她绝望地抬着头，崩溃疯狂挤压着王晴的情绪。
之前的冷静尽数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
“这都怪我对不对？”
“怪我总是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怪我让她结婚，怪我催着她要孩子……”
“爸！你回答我啊！”
细瘦的拳头狠狠砸向地面，王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大声哭喊：“爸！求求你了！你找找我女儿，把她还给我好不好？！爸——”
空旷的小祠堂都是王晴的哭声。
赵启禛靠坐在门口，双目无神的听着。
突然意识到，这个家好像是女儿撑起来的。
她上敬父母，下疼幼弟。
连原本身为父亲的自己和她爷爷不和，也是她作为纽带缓解的。
而他赵启禛没付出什么，却能享受天伦之乐。
是上天惩罚他吧，惩罚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住了多年的房子此时笼罩着一层阴霾。
里面的每一个人都被痛苦侵袭，不得解脱。
-
林泉接到赵启禛电话的时候，赵庭安正在保姆车上睡觉。
他最近特别忙，各种商业活动连轴转个不停。
每天休息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可自家艺人的爸爸声音似乎不太对劲，把他原本想要拖延的说辞硬是憋了回去。
“好，我现在就跟他说，让他尽快回家。”
挂断电话后，林泉先是找了魏明德。
这个最近正春风得意的经纪人第一反应也是拒绝。
话到嘴边又动脑子想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于是，保姆车在赵庭安熟睡的过程当中，跨越五百公里到了京市。
等到赵庭安被强制开机的时候，就发现车子周围的环境已经变成了大院门口。
他到底睡了多久啊？赵庭安茫然的想着。
不过魏明德肯给他放假也是好事，他也好久没回过家了。
和车上的两人道别，赵庭安下车伸了个懒腰。
他身上还穿着参加完活动没换下的西装。
浓密的黑发被梳成成熟的背头。
恰逢有邻居走出大门，赵庭安礼貌地向他打招呼。
邻居只是对着他摇摇头，语气惋惜：“庭安，回家看看吧。”
这是什么意思？
赵庭安来不及细想，拔腿就往家里跑。
急速上升的心跳声在他耳朵里回荡。
他想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枝上新发的绿芽，洒在陈旧的石板上。
赵庭安站在自家大门外，第一次有些害怕走进去。
他站了很久，直到春天的风渐凉。
门被无声无息地打开，肖姨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太太在祠堂等你。”
她的脸上是未干的泪痕，种种表现加深了赵庭安的不安。
他依言进门，修剪整齐的指甲嵌进手心，忐忑地朝着楼上走去。
小祠堂没有关门，他抬脚进去。
王晴背对他站着，赵启禛微微侧着头，看不清楚神色。
“跪下。”
赵庭安茫然地看看父亲，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乖乖跪下。
“磕头。”
虽然他以前也会给外公的牌位上香磕头，但王女士从来不会因为这个突然把他叫回来。
浅显的恐惧和疑惑齐齐涌上心头，赵庭安弯腰，依着王女士的要求，额头触碰在冰凉的地板上。
发出轻微的响声。
好不容易平复一些的痛苦又一次砸向王晴。
她转身跪在儿子的身前，紧紧把他抱进怀里。
“从今往后，你就没有姐姐了……”
赵庭安像是没有听懂，他扯开痛哭的母亲，又想向父亲求证。
茫然又无措，“什么？”
脸被王女士冰凉的手捧住。
她看着儿子和女儿相似的脸，王晴的泪不停地自眼角滑落。
“她再也回不来了……”
“妈！”
赵庭安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晴，手不算温柔地将她扯开。
“您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王晴痛苦地闭上眼，无力跪坐在地。
赵启禛也捂住脸偏过头去。
父母的异样太过明显，赵庭安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去相信他们的话。
“我姐肯定躲起来让你们骗我对吧？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他说着，就急切地去摸手机。
但他今天穿的是活动用的高定，除了裤子口袋，哪里都没找到想要找的东西。
赵庭安急地掉下泪来，“我手机呢？！”
“对！肯定在林泉那里，我现在就去找他！”
像是逃一般，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走。
“庭安。”
赵启禛的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见。
但却把他直直钉在原地。
“是你姐姐的中队长来报的牺牲。”
赵庭安没有回头，“我不信……你们肯定是合起伙来骗我的对吧？”
“我姐那么厉害！”
他猛地转过身来，晶莹的泪水狠狠砸在他胸前洁白的衬衫上。
抑制不住情绪地提高声调：“她怎么可能会牺牲？！”
向来上扬的唇角因为极度悲痛而向下拉扯着。
“你们肯定是骗我的……我不信……这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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