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顺将车子开进车库前看了下时间，差十分二十一点。
整个下午他都在休息室等候，但是，却一直没有得到冯德兴下班的消息。到了晚上六点多，他终于忍不住拨了电话，冯德兴在电话里只是简单地说还有事情要忙，没这么快走，让他自己先去食堂随便吃点。到了八点左右，终于见到他走出办公室。
冯德兴的脸上象是极度亢奋后的疲劳，他一言不发，冯德顺也不想多问。回家的路上，两人没有一句交谈，气氛压抑得令人心悸。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事情？
一路上他就是这么心神不定地开着，直到冯德兴沉默的背影走进大楼，他心里还在嘀咕。
忽然，冯德顺感到一阵疼痛，那种虚弱中的疼痛，让他毫无抵抗的能力。
“无论如何，该告假了。”
回家的那种急切不可遏制地涌了上来，黄燕说得对，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这里可以是自己生存的所在，但绝对不是适合埋葬的地方。
车库的门关着，这个时间基本上该入库的车子都已经停放妥当了吧。冯德兴远远地按了手中的遥控器，门无声地打开，里面透出一片奇怪的灯光。
“谁在里面？”
冯德兴来不及多想，稍稍加了点油门，直冲进车库。
停车位上，一个人影背对着他，在急促地忙碌着，他的头上，举升机高高地架着一部红色的跑车。
“小伟！”
冯德顺下意识地回身关上了车库的门，随即跳下车子，跑了过去。
冯云伟满头是汗，手上的动作接近疯狂，从他不停地骂骂咧咧和笨拙的操作看得出来，他的所为并不顺利，但这不妨碍他在继续努力。
“小伟，你疯了，这是要干什么？”
冯德顺一到跟前便紧紧抓住他的双手。
“你别拦我！”
冯云伟一边挣扎一边低声地吼着。
“你这是在犯罪，你想过后果么？”
冯德顺奋力夺下他手上的工具，狠狠地摔在地上。
“别管我，德顺伯伯，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明天，她就要远走高飞，过她的好日子去了。”
冯德顺早上就听说江淼要去美国，自然明白说的是谁。
“走就让她走吧，还留着继续祸害？”
“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知道她让我们失去了什么？她自己又带走了什么？”
“带走的东西，我们再挣回来。命要是没了，什么就都没有了。小伟，德兴就你这么个儿子，兴顺公司以后还指望你东山再起，你想想，用你的命去换她，值得么？”
“当然值得！我要是忍气吞声，要这公司还有什么用？”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啊。”
冯德顺说不过对方，情急之下大声喊道：
“停手！你再不停下来，我马上给你爹你妈打电话，让他们下来看看你做的好事。”
这句话终于起到了效果，冯云伟放弃了努力，他惨然地一笑，言语间癫狂似地有点语无伦次：
“德顺伯伯，你，这会儿挡得住我，但是挡不住明天她在路上要遇到的一些事情。实话告诉你……还有一些人，也惦记着这事。你就是把我关在家里，也挡不住他们下手！你就等着看好了。”
冯云伟说完，也不管这一地的烂摊子，冒着大雨，跑回了大楼。
冯德顺半天没有从刚才的话里回过神来。他楞了一阵，然后叹了口气，开始整理散落四处的工具，还有架起的车子。
“这小子，还真的象他爹年轻时候的脾气。”
冯德顺边忙活边自言自语着：
“怎么办才好……明天，他还真做的出来不成？不行，这事非得跟他爹妈说说，他们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
不对，这小子刚才说什么来着？另外还安排了些什么人？还要下手么？要真成了，不也是杀头的罪过？这么晚了，让他爹妈上哪儿查去？
姓江的到底带走了什么？她惦记着冯家那是肯定的，还惦记着什么？这几天听云龙说，德兴准备把公司卖给那个什么第一建设了，八成也是姓江的做的圈套吧？
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上次那样警告她，胆子倒越来越大了，卷了东西还想跑？妈的老天到底长没长眼？”
雷声一阵紧似一阵，象是鼓点一般，冯德顺的心潮被催动着如同铺天盖地的波涛。收拾完四周，却还是停不下来，他的手掌不停地张合着，似乎要抓住什么才能让他安静下来。
他又一次感觉到了疼痛，整个身子瞬间软弱不堪。他尽力地想将自己挪进房间，恨不得马上就躺倒在床上。
“就这么废了么？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地等着那个时间的来临，不甘心啊！”
黄燕站在窗口，象是一尊塑像。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大门，还有雨中灯光迷离的路面。
这里是儿子的房间，他在里屋，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黄燕没有去过问。她知道自己站在这里，象是一个守卫。
云萍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她披头散发，浑身湿透，象个厉鬼一般，踉踉跄跄地走回大楼。
下午起就没见到她的人影，黄燕有点担心，此时见到云萍，担心顷刻变成了哀伤。
黄燕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想象得到。黄燕觉得那是自己的身影，正在蹒跚地走向一个看不见尽头的深渊。
暴雨下到了后半夜，随后，天地之间便是死一样的寂静。
早上八点半，冯德兴一脸疲惫地喝着牛奶，问边上的黄燕：
“小伟呢，这么晚了还在睡？叫一叫他吧。”
话音刚落，二楼传来一阵疲沓的脚步声，冯云伟打着哈欠慢慢走了出来。
“小江怎么也没醒来？”
冯德兴有点不满：
“都几点了，还要赶飞机呐。云萍……云萍呢？小彭你去敲下门，不开就进去喊她。”
冯德兴掏出钥匙扔给了彭彩琴。
“哦。”
彭彩琴低头应了一声，便提着锁匙串上了楼。楼下的人没觉到什么动静，各自在低头吃着早点。不过很快他们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从楼上一路传来，紧接着看见彭彩琴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冲众人喊着：
“江……江小姐，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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