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慑于这样的语调，那名警员缓缓掀开遮住尸体的黑布的那双手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赵静因为站的距离担架最近的缘故，随着黑布下尸体的那张脸一点点的显露出来，她也是最先瞧见并认出了尸体身份的人。
只是任她再怎么想，她也不会想到躺在众人身边的这具尸体，竟然会是石雨荷！
石中一点点的靠近到尸体旁，认出了那张脸的他，浑身止不住的抖动。
泪水如雨般从眼眶滑落，石中伸出了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年的手，慢慢的放到了石雨荷的额头。
同样心痛无奈神伤的赵静，眼睁睁的望着石中反复张嘴闭嘴，却始终没能有话语出口的艰难模样，她想要上前安慰，随便说些什么都好。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如同石中一样，根本没办法说出半句话来。
同样认出了尸体身份的张克，夏薇以及何青，纷纷呆立在原地，任由时间肆意流逝。
许久，石中终于有了挪动的迹象。怎料，只是微微一步，石中便在众人无可奈何的注视下，轰然倒地。
太阳初升下，经历了又一夜的喧嚣后，沉睡的好似一只受害的雄狮，正在养精蓄锐，好等待夜晚的到来。
忙碌了一夜的老杨已经前去休息，整间八一酒吧里仅剩下才来没几个月，几乎不怎么说话，只会老老实实干活，颇受老杨称赞的酒保：老谢。
此时，老谢正缓步走到了酒吧外橱窗前，安安静静的点着了根香烟，双眼微眯的瞧向兀自喧闹不止的警局入口处的景象。
大抵是因着这些年在那间诡异的精神病院里呆着的缘故，老谢的视力保持的很好，以致他甚至都能够清晰的瞧见石中脸上那副悲痛欲绝，肝肠寸断的表情。
事实上，老谢非常了解此时石中正体会着的那种痛苦，因为约莫三年前，当他经过重重调查，发现当年陷害自己，想要杀了自己的人除了柯佳文外，竟然还有他的好兄弟，石中时，他也深深的感受过这种痛苦之感。
‘石中，昔日的好兄弟。’老谢漫不经心，一口一口的抽着香烟“当年你犯下了那起连环杀人案，谋杀了九个人，最后竟想到了要把证据栽赃到了我头上。同样的想法，出现在你和柯佳文的脑子里，试想，我又怎么斗得过你们呢。不过现在，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当年最后关头的良心发现？现在，你是不是在后悔，当年为什么不直接将我关进大牢折磨致死，反而选择了把我通过那样的方法送走？或许，你并不是良心发现，你只是害怕我进了监狱后没能立即死掉，会一点一点的意识到事情的真相，从而毁了你吧。所以你才选择把我关到了精神病院。”
“林磊，也许你的猜测是错的。”不知何时站到了旁边的秦舒雅没来由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当年发生的事情我也经过了详细的调查，虽然你猜测石中便是真凶的想法，应当没有错，但是有一点你或许弄错了。”
老谢，也就是林磊，掸了掸烟灰，看了一眼秦舒雅后复又将视线移回到了警局门口一众人身上“哪一点？”
秦舒雅远远的看着已经倒地昏迷的石中“当年最后，石中应该是真心想要救你一条性命，才会想法设法将你送走。”
“哦？怎么说？”
“我觉得，当年石中杀害那九人时，或许并不清醒，也就说并不是真正的石中杀害了那些人，而是一种近似于精神分裂一样的症状，那些个夜晚，在外行凶的石中，是白天的是石中所根本不记得的一面。”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想法？”
“根据石雨荷以及张琴的描述，那段时间的石中各种各样的行为，的确符合精神分裂的病症。可能是因为在那之前调查那起连环强奸案时，石中的心理就在他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一种畸变。那样的畸变，直接就导致了后续连环杀人案的发生。否则，这些年来，如果石中真的清楚记得自己便是真凶的话，他也不可能忍耐得住取人性命的渴望，安安稳稳的维持到现在。”
“那为什么在我所谓的死亡后，命案就停止了？”
“这一点应当归功于张琴，结合那段时间石中的异样表现，张琴还始终坚持留在他身边的事实去推测，张琴很有可能知道石中的精神状态，更有可能，张琴清楚的知道石中才是犯人。所以后来，她想办法控制住了石中的心理问题。可别忘了，调查显示，张琴大学时的专业便是精神疾病，而且她还非常厉害。”
林磊沉默了一会儿，熄灭了香烟“也许你是对的。不过都没有关系了。一切已经暂时结束，张克，夏薇，石中三人，暂且让他们就这样生活在不知死亡什么时候会来临的恐惧中吧，等到他们真的受不了的那天，我再回来，来个了结。”
“嗯。”秦舒雅一时也分不清，当一切都明朗后，张克，石中他们是不是真的就活下去会比死去要好。
也许，在这样的现实下，生存才更为艰难吧。
“东西都送到了吗？”
“嗯，送到了。”
“那好，这里的事情就此结束，你和周武现在就离开吧。”
“好的。”如第一次与石中真正见面那晚一样，秦舒雅转身拉着同样的行李箱缓缓的消失在了人群里。
见到秦舒雅离开，林磊再度点着了根香烟，仰头认真仔细的看了一眼头顶上方这片蔚蓝的天空。
他想，“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应当更能将城市里的那些肮脏曝光出来。”
不知是以怎么一种失神状态再度回到自己家的赵静，浑身疲惫的只想躺到床上好好的不想任何事情的睡上一觉。
可就在赵静站到落了不少灰尘的床边，准备不管不顾的躺下时，被子上那枚本不该存在的信封出现在她的眼前。
昏暗的光线下，赵静打开了信封，抽空了里面那张薄薄的信纸，一个字一个字无比认真的阅读起来：
我还活着，不过等到你发生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不要再找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虽然我的心没有变，但我的人已经变了太多，虽然当年我的手上并没有沾染鲜血，但是这几年，我却是亲手夺走过不少人的性命。
所以，我再也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林磊。忘了我，好好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你不该就这样孤独终老，用心去找一个伴侣，组建应该属于你的家庭，认真去享受生活。
最后，当年那些个夜晚，你与张克在那家小旅馆里做的事，我已知晓。不过我并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想要帮我，我知道是他暗示你只要那么做，我的工作以及前途就都会顺利。虽然那是愚笨错误的做法，但我可以理解，而且，我也谢谢你。
迎接阳光，拥抱美好，已经不复存在的林磊敬上。
赵静看完，出乎意料的笑着躺倒了大床上，她就这样一直笑着，一直笑着，任由泪水止不住的滑出眼眶。
豪华别墅内，隐蔽的隔间里，‘咕咕’之声自昨夜枪声开始便一阵接着一阵响起，奈何，那张熟悉的脸孔已经躺在了冰凉的地面上，无法再被轮椅上的他瞧见。
甚至就连前来调查犯罪现场的一众警员，都没能有哪怕一人听见那‘咕咕’的声音。
一具一具尸体被从别墅抬出，装上了厢式货车，等到一起都收集完毕，警员们麻利的为这栋别墅贴上了封条，随即，响着警笛，呼啸离开。
彻底的寂静笼罩到了别墅内部，隔间里，枯坐在轮椅上根本不能动弹的唐磊，一直努力发着声音，直到时间过去很久很久，知道潘晓燕应当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后，唐磊使出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拔掉了鼻子里塞着的氧气管，随即，缓缓的好像进入睡眠一般，闭上了眼睛。
依旧焦急的在偌大的警局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的张克，不时苦恼的挠着头，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头发，眼见着一点点脱落下来。
同样害怕与恐慌的夏薇，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只感觉屁股底下似乎有钉子一般，直刺的一阵一阵的感到生疼。
好一会儿，夏薇才弱弱的问道“张克，石中的女儿以及前妻，会不会是林磊杀害的？”
闻言，踱步的张克停下了脚步，此时最听不得林磊这个名字的他，感觉仿佛林磊就在附近什么地方正注视着他们。“我想，应该是，不然两个人也不会连续遇害。”
“那石中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拍了四名警员去医院陪同，他因为打击太大，还处于昏迷的状态。或许，这就是林磊想要达到的目的，”
“什么意思呢？”
“很多时候，直接杀了一个人，所造成的伤害与痛楚远没有毁掉这人所在乎的一切要来的深刻与沉重。”
“那……林磊也要这样对付我们吗？张克，我们要怎么办？一直躲在这里，都不能回去吗？”
听到这里，张克颓废的瘫坐到了墙边的椅子上，脸上尽是苦恼的回答着“我也不知道，或许林磊今天就会来找我们，或许明天，或许未来不知道哪一天，他就出现。除非抓住他，否则我们恐怕再也办法回到以前的生活。”
“啊！”夏薇惊叫着。
从张克口中得到了简要的介绍，得知最近那一系列案件，以及昨夜堪称疯狂的遇害事件的背后人员身份的何青，转身马不停蹄的朝家跑去。
“李念也是其中一员！怎么办？怎么办？”
发疯似狂奔着在马路上的何青，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根本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该怎么去想。
终于，在肌肉都已尽数呐喊之时，何青赶回到了自家门前。只不过那虚掩的房门似是已经在挑衅似的告诉他，一切都已发生改变，你所能够做的，只有去坚强面对而已。
推开门走进，家还是那个家，只可惜，人已不再是那个人。
放眼望去，李念的味道已然变得稀薄。
何青艰难的走了一圈，当她看见李念放在卧室墙角的行李消失不见时，他知道，李念走了。
幸福与悲痛，仅仅一夜之隔。
何青瘫倒在地，痛哭流涕。
几日后，这座城市有影响力的几家报刊媒体，几乎同一时间收到了一份厚厚的署名不详的包裹。
而当他们看完听完包裹里的东西之后，所有人登时都惊诧的无法呼吸，紧接着，最先回过神来的媒体，马不停蹄的就开始准备报道。
仅仅是一天时间，铺天盖地的丑陋现实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了大众面前。
林磊坐在汽车站的等候椅上，仰头看着那片似乎更加明亮了一些天空，心里的阴霾，一点点减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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