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先不说我的血究竟能不能救活他们还是一个未知数,即便如曹希宁所说,以毒攻毒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我的血的确能压制住铁线虫蛊,可我也着实没有必要拿自己的血去救他们。
是敌是友,尚不明晰。
况且这一路上,六叔和郭颉两个人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一直在给我和曹希宁拖后腿。如果当时,我的心肠稍微狠一点儿,冷笑一声转身就走,或许,我就不用再去纠结,六叔和郭颉进鬼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可再冷酷无情的人,心底某处,也一定藏着一丝丝恻隐。
这就是人,有着永远无法拔出的劣根性,同样,也有着永远无法泯灭的良知。转念之间,我就想到了之前我和郭颉陷进流沙里,那个喜欢穿着花外套,总是满嘴跑火车,笑起来却眉眼弯弯、十分干净明朗的男孩子在陷进流沙里的最后一刻,还紧紧抓着我的手,对我说,“杨小七,我先走一步了,你不要难过啊!”
心口忽然一刺,疼的难受。
那一刻,感性终于还是战胜了理性,我站起身,冲曹希宁伸手,“刀给我!”
曹希宁似乎早就料到,我不会对六叔和郭颉置之不理,眸色幽幽的瞥了我一眼。
我有些恼怒,却说不清楚为什么恼怒,只是心里堵得慌。眼皮都没眨一下,扬手用力往下一划,锋利的弯月刀划破了右手掌心,伤口又长又深,顿时,浓密的血珠如断了线般,从横亘整个掌心的伤口流出来,我下意识的“嘶”了一声。
曹希宁挑眉,似是有些不解的看着我,“你这是……在和我闹脾气?”
闹脾气?
我皱了皱眉。
昏暗的岩洞里,刚一抬头,就见他唇角微微扬了半分。
曹希宁本就长的清俊,甚至可以用“漂亮”这两个字来描述他的外貌,只是这个男人向来冷漠淡然惯了,目空一切,又漫不经心,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疏离感和压迫感,却因着方才那明艳至极的微微一笑,周身染了几分暖意。
进入塔里木这几天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曹希宁是个有情绪的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没有感情、冷静淡然的让人打从心底里感到害怕的冷冰冰的存在。旋即,他唇边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沉敛,又变成了平日里那副面无表情的面瘫脸,然后,取出棉签,沾了我掌心的血后,涂在六叔和郭颉手臂的燎泡上。
几乎是在沾到血的同时,郭颉手臂上的燎泡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褪,而燎泡里的铁线虫,却安静的有些不寻常,我凑过去看,才发现那些头发丝粗细的铁线虫渐渐由血红色转成了透明色,有的已经断成了好几截,而郭颉那些沾了我的血的皮肤,就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迅速失水萎缩,留下一块块手指肚大小的黑色焦斑,再凑近一些,就能闻到肉被烤熟的味道。
“所以说,以毒攻毒的办法成功了?”我问曹希宁。
曹希宁一言不发的站起身,看了眼我还在流血的手,眉头微蹙,冲我伸出手,“拿来!”
“拿什么?”我不知道曹希宁想让我拿给他什么,只是看见他伸出来的手,就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脚下一个踉跄,还没想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就被他扯着手腕带进了怀里,呼吸间,全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清香,不难闻,反而很好闻。
我趴在曹希宁怀里,嘴角抽了抽,有些囧。
总觉得,曹希宁最近好像很喜欢“撩拨”我……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闷骚,还是真的心思磊落,只是我自己思想不纯洁。
一片安静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水滴从岩壁上滴下来的“滴答”声。身后那堆火苗渐渐变小,火光渐渐暗淡下去,岩洞里明暗不定的光影交错。曹希宁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手上的伤要处理。”
“嗯。”我点了点头,转身坐到身后那块光滑平坦的石头上。
曹希宁单膝半跪在我身前,低着头,眼睫微垂,小心翼翼的处理着我掌心的伤口。他的手形很漂亮,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用沾了酒精的棉签擦拭我掌心的伤口时,动作非常熟练利落。
身旁,忽明忽暗的火光,在他高挺的鼻翼一侧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周身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却不可抗的吸引力,我心里一动,深吸一口凉气后,问他,“你们为什么要去鬼冢?”
曹希宁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我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又说道:“别告诉我是为了去找我二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为了那块传说中可以将人起死回生的桃花玉佩吧?”
曹希宁定定地看着我,黯沉的看不见一丝光亮的眼睛里,忽然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东西,意味莫测,他却说,“不是为了桃花玉佩。”
“那是为了什么?”我追问。
曹希宁却不打算再回答我了,起身,朝六叔走去,“伤口处理好了,暂时不要碰到水……等六叔和郭颉醒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
岩洞里终年不见阳光,暗无天日,人待在里面,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
我坐在火堆旁,守着昏睡的郭颉,不多一会儿,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头也昏昏沉沉的,很不舒服。
我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我全然没有印象,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
梦里,二哥和一个月前失踪的那支考古队迎着风沙,穿行在茫茫无边无际的塔克拉玛干沙漠里,一队人马,原本有说有笑的,在为即将到达目的地而感到兴奋激动,忽然,平地起了一股妖风,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变成灰蒙蒙的一片,狂风暴雨骤然而至,飞沙走石肆虐迷人眼,这时,人群里,有人异常惊恐地喊了一声,“快看,那是什么鬼东西?”
话音刚落,一队人马就像被施了定身咒术一般,动弹不得。
紧接着,一股黄雾缭绕而过,那支装备精良的考古队瞬间消失。
“二哥!”我脸上表情一变,惊呼出声,伸手去抓,只抓了一手空。
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喂,杨小七,杨小七,醒醒……”
睁开眼的那个瞬间,我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茫然地看了眼六叔和郭颉,还有环抱双臂斜倚在一旁石头上的曹希宁,皱眉,“什么时间了?”
郭颉道:“你已经睡了二十八个小时了,比一天一夜还多!”
我撑着石头坐起身来,按了按涨疼不已的太阳穴,总算是稍微清醒了一些,“你们,没事儿了?”
六叔笑了笑,道:“这次能死里逃生,真是多亏了你小七,要不然,我和郭颉这小兔崽子恐怕都已经去了阴曹地府见阎王爷了!今天我们爷孙俩欠你一条命,以后,不管你有什么难处,只要你开口,管它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张震绝对二话不说!”
我勾了勾唇,没有说话,心里是另外一番心思。只希望,日后我们不会为了某些利益,反目成仇。
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接二连三的吃了好几次闷亏,接下来的路,不免多了几分小心谨慎。又休息了一天一夜之后,六叔和郭颉恢复得差不多,我们就开始顺着岩洞暗河的流向往岩洞深处走。
曹希宁手里举着照明灯,走在最前面,我和郭颉走在中间,六叔走在最后面,几个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后,六叔就忍不住问曹希宁道:“宁少,那铁线虫蛊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到底是谁对我们下了蛊?难道是秦千的人做的手脚!”
曹希宁淡淡的回了四个字,“水有问题。”
“水?”六叔略一迟疑,又问道:“宁少,还是有些说不通,我们都是被水冲到这里来的,可是小七怎么没事儿?”
六叔一说出这话,我瞬间就明白了,曹希宁应该只对六叔说是我救了他们,但并没有说具体是怎么救的,所以,六叔和郭颉还不知道我身上的“秘密”。想来也是,依照这个人清冷的性子,顶多就是一句话,“是杨晨救了你们!”
现在,我比较在意的是,六叔口中的这个“秦千”是谁,貌似,是另一队打算进入鬼冢的势力?而且,听六叔的语气,秦千和曹希宁之间,存在着某些不可化解的“利益冲突”,于是,我默默记下了“秦千”这个名字,打算回到江城后,找大哥帮忙调查一下这人的背景。
几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越往岩洞深处,岩洞就越狭窄,脚下的路也越来越难走,好几次,都差点儿被脚下的青苔滑倒,要不是郭颉在旁边扶着我,岩壁周围凸起来的那些棱角锋利尖锐的石头已经让我破了相。
我一边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一边在心里串联着最近发生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点,但究竟是什么关键点,却毫无头绪,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郭颉忽然凑到我跟前,一张龇牙咧嘴的脸在照明灯下,显出几分阴惨惨的苍白,我额角青筋一跳,条件反射性的一巴掌扇了过去,“滚犊子!”
郭颉“嗷”的嚎了一嗓子,捂着脸往后跳开好几步,“我屮艸芔茻,杨小七你其实是个男人吧,手劲儿这么大!”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丫找死呢?”
郭颉撇嘴,低声咕哝了一句,具体的内容我没有听清楚,语气倒是蛮委屈的,又几步追上来,脸上表情难得的严肃正经起来,皱着眉道:“话说我也有些奇怪……杨小七,这一路上,我们遇到这么多邪门的东西,先是沙漠食人蚁,之后是铁线虫蛊,全都是特么吃人肉喝人血的玩意儿,我和六叔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差点儿挂掉,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没有?”
我单手摸了摸下巴,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岩洞顶,似真似假地说道:“大概是我阳气比较重,邪气难以入侵!”
郭颉憋了半天,憋出俩字,“……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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