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空气越来越热,热到光线扭曲了,热到我的骨头都要蒸发了,突然我的身上着火了,在我晶莹的骨头上跳舞,一簇,两簇,无数簇。
黄色的火焰越来越大,覆盖了我整个身体,我感觉到灼热无比,可我没有停下脚步,没有了血肉的我感受到了彻骨之痛,可这比灵魂之痛差了许多。
黄色的火焰越来越小,一丝青色从中燃起,忽的变大,不再是灼热,变得清凉了起来,我的脚步沉重了许多,因为青色的火焰很沉重。
我的脚步慢了下来,膝盖变得弯曲,像个佝偻的老头,一步一步挪动。
青色的火焰中又出现了白色,白色的焰火,在腐蚀我的骨头,滋啦的冒出了白烟,我的骨头仿佛变软了,我的腿像一个弯曲的绳子,我的身子来回摇晃,是一个吊线木偶,我踉跄着向前走去。
火焰的颜色不断变化,苍青赭赤,无始无端,无尽的业火也阻挡不了我。
我的脑海中开始出现我的罪孽,我的愧疚感,我的罪恶感,我的羞耻感。
我做过的事情一一在我脑海中闪过,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事情,无论好坏,那些逐渐淡忘的事情全部浮现了。
那些后悔莫及,那些恐怖至极的事情,我皱着眉头,虽然此时的没有了血肉,很难想象一个黑色的骷髅是怎么皱眉的。
心底的情绪爆发了出来,所有的消极情绪像梦魇一样,将我整个人吞噬。
我第一次停下了脚步,那些在我身上燃烧的火焰熄灭了,但它们并没有消失,钻到了我的心中,变成了心火。
我咧着嘴哇哇的大叫了起来,我没有办法说出任何话,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我失声了,失去了语言。
我跪下了,骨爪用力的攥着泥土,泥土瞬间蒸发了,变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气体,大地也承受不住我的心火了。
生不如死,也许死后都要接受这种惩罚,万世的轮回,是我犯下的过错,是我下意识闪过的邪恶思想,这些都转化为惩罚我的利器,刀剑不足矣。
我哇哇大叫着,我那些吐纳不清的音节,是在说着对不起,我沉酣其中,也许痛苦能够安慰我的内疚。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冲击着我最后的底线,就这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感受不到痛楚了,也许是我已经习惯了。
我爬了起来,继续向前走着,走着......
我的眼前出现了雾气,我吹了一口气,雾气散开了,我愣住了,原来我已经走到了护城河的河边,城门上有一座桥,一座用粗大的铁索吊着的石桥。
我能看到铁索上的森冷的光,像机械巨兽的手臂,无情无义。
我看着河对岸的城,城也在看着我,我热情似火,它巍然不动。
我要渡河,河不度我,我大叫着,手舞足蹈,指挥着清风向前吹去。
风掉了下去,吹皱了三千弱水,漾起清波,伤人的死寂。
我无畏,我无知,我坠入弱水之中,好难受。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妄想所向披靡。
只不过没过脚踝的河水,只不过天上星辰落在了一粒砂砾上,星辰在动,砂砾只能静静的等在原地。
我绝望的定在了原地,迷惘的看向四周,廖无人烟又广阔无垠。
我尝试着向前走去,河底下无数双的手死死地抓着我的腿骨,不许让我挪动一分一毫。
我烦躁不已,心底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我那威力巨大的心火,连大地都无法承受的火。
我的脚底开始沸腾了起来,像烧开的水,团团的白雾,尖叫着离开,一双双的手开始松开了我。
我迈出了第一步,风波乍起,弱水震动,第二步,弱水幻化成无数的水滴,静静的漂浮在我的身边,第三步,弱水汇聚成涓涓细流,缠绕在我的骨头上。
我一步接一步,三千弱水从护城河中消失,缠绕着我,露出干涸的河床。
我走过了护城河,走到了城门口,仰头望着被铁索禁锢的石桥。
你一定也很无聊吧,我心中说道。
我伸出晶莹的指骨,对着黑亮的铁索轻轻一划,铁索被整齐的切断了。
轰的一声巨鸣,石桥降落了下来,连接了河的两岸,只是护城河没有了水,这座石桥又还有什么用,除了方便一些。
紧闭的城门就在我的眼前,我用力的抬头看着,真的好高。
城门上是规矩有序的花纹,简单明了,凸出的圆点,曲折的凹线,像极了战前对阵的两方,一方攻一方守。
那么我是作为攻方还是守方,我伸出手,想要抚摸城门,城门似乎在抗拒,这个巨大的家伙儿好像活了过来,努力的躲避我。
我指尖汇聚出了一粒豆粒大小的水滴,落到了城门上,落到了一个凸出的圆点上。
圆点消失了,被硬生生的压平了,变得平淡无奇了。
水滴流到了凹线里,填满了凹线。
城门震动了一下,虽然轻微到了极致,可以就被我发现了。
我摸了一下城门,感受到了它的恐惧,我扑哧的笑了出来,虽然很难听,可我还是笑了出来,没有人能嘲笑我,我的眼前只有这一个巨大的城门,像个臃肿的怪物。
我没由的厌恶了起来,用力的拍了拍城门,发出了两声闷响,像呜咽的哭泣声。
如果你早这样就好了,我无奈的耸肩。
城门上开始抖落木屑,很多的木屑,接着表面出现了裂痕,像蛛网一样的裂痕。
城门碎了,比我高出很多的城门就这样碎了,像糟糠一样,不堪一击,没有一丝碎末沾到我的骨头上,流水不断冲刷着我的骨头,我知道那是在讨好我,我也大度的让它讨好。
尘絮过后,我终于看清了城门内的景象,我眯着眼睛,而他们也眯着眼睛看着我,一脸的震惊,惶恐,不知所措。
我继续迈着步伐,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样,无视的走了进去。
他们变得愤怒了起来,相比于害怕人,他们更怕被人无视。
我瞪了他们一眼,本来愤怒的他们像受惊的鸟,熄灭的柴,老老实实的躲到了一角,挤在了一起。
城里很冷清,脚下的泥土有些硬,街道两边的店铺很多,没有主人,空旷极了,碎了的窗户纸黏在精美的窗棂上,随风摆动,好像在耳边呼唤着:“来呀!来呀!”
我笑了一下,白色骨头的脚轻轻向地上一踏,无数风尘起。
再踏,连绵的街铺倒塌,湮灭。
三踏,挤在一角的无数灵魂缓缓消散,超度轮回。
整个城池消失,苍茫大地之上只有我一人,一白骨。
我轻笑一笑,看着指骨,只见指骨间开始生出白肉,白肉覆盖了我整个手掌,手臂,头颅,身体,生出了毛发,我又恢复了肉身。
我眼前再次变幻,睁开双眼,回到了现实之中。
成运眼神深邃的望着我,哈哈大笑。
瞬间即永恒,看似在幻境经历无数时间的我在现实之中也不过几息而已,在愚九他们看来我不过是刚刚站在这里,与成运对视,眨了几次眼睛,然后成运就哈哈大笑起来。
观战的众人一头雾水,我双水抱拳,对成运行了一个晚辈礼。
“多谢指点,让我感悟不少。”
“不必,这是你自己的气运悟性,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上许多!”
“看来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否则我的觉醒要比计划中晚上几年才对。”
“今年春天的花开得比往年都要鲜艳,繁盛许多,我家的孙儿还叫嚷着非要观上尊者一面,我等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在此一役了,希望能够渡您上得彼岸,为求得众生一个机会。”
“多谢前辈,我需要收回一些东西,来做最后的准备,希望老师父以及前辈可以帮我再拖一点时间。”
“客气了,这是我等应该做的。”
愚九来回走动,摸着下巴,来回观察我和“成运”,脸色古怪,自己打我醒来之后就没有消失,要不是怕打扰我和“成运”的交谈,早就跳了出来。
我慢慢移动目光,看着众人,疑惑的成运,疲惫的白青意,眼睛骨碌碌转的纪小,还有陈丽清,以及沈学影等人。
我和愚九目光相撞,我俩多年的默契他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虽然有些问题需要我来解答,但没有犹豫的向前走来,对着“成运”行了一个晚辈礼。
愚九从我俩刚才的对话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也隐约感觉到了这位好像不是刚才的“成运”
“你小子机灵的很呀,比愚疯子强多了,哈哈”“成运”笑了起来。
“愚九,这位是成家老祖。”
愚九身体一僵,眼睛挣得比牛眼睛小不了多少,额头都被他挤出了几道皱纹。
“成家老祖?”愚九的眉间皱成川字型,本来疑惑的眼神看似清明了许多,但深处的迷茫却更多了,他想不明白成家老祖为什么会过来,为什么会对我的态度很微妙,有些尊敬的意味,这不对劲,按辈分我可是小辈。
“多谢前辈夸奖!”
“您还是现出真身吧,不要再逗我们这群小辈了。”
众人渴望的眼神让成家老祖哭笑不得。
只见他周围的光线开始扭曲模糊,像一条条细如毛发的光线从他的脚下开始缠绕,眨眼间就覆盖了全身,消失后“成运”不见了,转而变为一个年级看起来六十岁上下的老年人,皮肤倒是很光洁,头发很亮,像反光的钢丝球,偏偏下巴的山羊胡子有些稀疏,像光秃秃的山顶上长着的些许杂草,使得他看起来有些滑稽,当然这是没有见到他的眼睛,若是有人看见他的眼睛就不会这么想了,因为会被他的眼睛深深地吸引。
成家老祖的眼睛很亮,那种童真的明亮,只有刚出生的婴儿才会有那种纯真,世人随着成长,把自私作为保护自己的铠甲,冷眼看着本来相信美好的人们随着一次次的打击也穿上了和他们同样的铠甲,然后两方不再触碰,交流,独自龟缩到一交,暗自窃喜自己已经学会了这世界的生存法则,嘲笑着前面那群依旧用肉身抵挡刀剑的傻子,但龟缩的人不知道他们的眼睛已经浑浊了,总有一天只会满眼的黑暗,而那群傻子,他们的眼睛会越来越明亮,会越来越赤诚,他们会从天黑注视到天明。
成家老祖就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睛,让人会禁不住的想,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会是怎样的人,他似乎把自己的一切都坦露给你,让你自行惭愧,为自己的隐瞒而羞耻,你会忍不住把心底的秘密告知他,请求他为你指点迷津。
愚九发出无尽的感叹后,说道:“百闻不如一见,前辈的这双眼睛当真是举世无双,赤子之心真是很可怕。”
其余众人的视线也都停留在成家老祖身上,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以往所犯下的罪孽,表情各异。
“多谢前辈费心指点!”我再次谢道。
这一次我是感谢成家老祖对众人的进行了心境上的磨砺,这对他们以后修炼到更高的境界有不少的裨益,将来面对自己的心魔时有心理准备,也会更加的从容。
众人似乎也一个个清醒过来,纷纷行礼,眼中充满感激之情,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够在心境上再进一层。
“哪里,我也有我的私心,一是希望能够为玄学界多留下一线光明,二是希望我们成家的后辈能够与各位交好,至少将来我不在时能够看在这一次指点的份上不为难我成家就好。”
“前辈,我可以在这里表个态,只要将来成家不违背玄学界的底线,我们不会为难成家。”愚九说道。
愚九这个回答看似有点狂妄,而且说的是我们,这就意味着他是代表着在场的所有人,看似仅仅不到数十人的年青一代却包含着玄学界一半以上的一流门派和势力,这是非常恐怖的力量,再过数十年,这些人会是玄学界的中流砥柱,同样,甚至会成为这些势力的掌权者或者拥有一席之地,到时候在玄学界的话语权可不是现在可同日而语的。
成家现在的确也是顶级行列之一,那是因为有成家老祖还未陨落,成家的情况并不好,年轻一辈的资质可以说青黄不接,成运的哥哥本来是成家几百年来血脉最为纯净的天才,谁想脑袋不知抽什么风竟然皈依佛门,出家当了和尚,从此青灯古佛,不问世事,这让成家受了不小的打击,成运虽然迎难而上,但其天赋和他哥哥相比还差了不小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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