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云枫四兄弟一路打马金陵,晓行夜宿,不敢耽搁,沿途也未遇事故,不几日即赶到了地头。按说,那武昌与金陵两地本都处在长江水陆之上,时下往来两地的行旅客商多喜乘船,因为这样总不会比骑马驱车更觉劳顿,而且遇到风险的几率也要小过陆上——虽水上也总会碰见一些这帮那堂的好汉拦道,但他们大都只是收缴往来船只的过路费,于船上客人倒不大去惊扰,而在陆路之上可就不比这般,几乎每过上几十里便会存在着一群绿林好汉,虽不可能一路之上尽数给撞到,但也绝不会一拨都见不到,一旦朝向,万一相与不妥,失财事小,若再给人害了性命可就真是人财两空了。况且水陆的花消比之陆路还要稍微节省一些,走在路上,每至一处都要觅店投宿,各地方客栈酒楼价格不一,便宜的固然有之,但狮子大开口的“黑店”
却也不在少数,而乘船却不会这般,只消之前与船主人商量妥帖,一路下来,价钱总也不会变更,在船上有吃有喝还有宿,行驶停泊均不需担记,自有船家操劳,根本都不消惦念什么“未晚先投店,鸡鸣早看天”
这等琐事。不过,水陆却是比走陆路(此指骑马或驱车,若与人之双足比来,自然还要稍快一些的)要慢上许多,只因为所走并非直线,而是要沿着长江水道绕行。但总归是比在陆上风尘仆仆地赶路要舒适惬意许多。然而云枫却是没有那般闲在的好心情,一心旨在尽快赶至京师想法取了干将剑去换回亲爱伴侣。何况云枫及他那几个兄弟皆是身手不凡的江湖侠少,哪里会忌惮什么“行车走马三分险”
凭他们每个人的武功,如今更又聚在一起,绿林道上还真未敢说有哪个吃错了药的有胆量去招惹,怕不都避而远之才是!另外,若真走水陆,云枫他们反倒要多有顾及了,此去一路乃是直通京师的水上要道,沿途各码头上往来查检的官兵定然不少,惹上江湖人还好应付,但若与官家人缠杂起来,那可就真是大大的麻烦!还说云枫等人入来京城,只见各处街道繁华,商贩生意红火,人声鼎沸,每多衣着光鲜之士,时常还能得见到三两个穿着奇异、金发碧眼、讲话叽里咕噜的西洋人,再见车水马龙,锦轿往来,便是幼稚孩童也很少能见到邋里邋遢者,好一派富庶荣昌之象,不愧贵为天朝之都。云枫经历此间,感触良多,只觉金陵此番犹比当日自家做皇帝时繁盛数倍,不禁暗在心中连连感慨叔父的治国之能确实要远远胜过自己。心下独自转了一会念头,少不得又一个苦笑,不自禁脱口叹道:“啊,看来我将皇位丢给四叔却也未必就是件坏事!”
听得云枫忽然没头没脑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海云天等人心下同都一凛,当下放目四顾,见到还好,并没给旁人听去,这才彼此安心。于是各人又都相继转脸向云枫打眼色示意,要他注意言行举止,莫要引人怀疑。云枫见得三个兄弟的神色,即忙省悟,举掌连拍几下额头,向着兄弟几个歉然一笑。云天等人也并不多言,只都自各还以一笑,便继续放步前行。将行半晌,来至一进广厦之前,还未及看清那大厦是何所在,便无端叫一白面皮的瘦削青年迎面拦住,只听其人操着一口正统官腔道:“哎哟,几位一看便是外乡来京的富家大公子,不用说了,您家几位肯定是哪儿的‘四大公子’、‘四大才子’什么的,嘿嘿,快来罢,咱这小店忒合您几位身份了。嘿,您家尽管打听打听,举凡来京的富豪老爷们,哪个不是投在咱们这里,换了别家,一准不能给您伺候周全了。行啦,小的也甭多说了,几位公子里边请罢!”
云枫等人怔了一怔,这才会意过来,原来眼前这青年人竟是一家客店里的迎宾小厮,单瞧此人,虽不能说衣装华贵,却也着实干净整洁,若是走到街上,即便不被认作是哪家的公子哥也定要叫人以为是个秀才,却有谁个会想到他的真正身份。看了一晌那青年,几人又相继举头去寻望眼前这座广厦之上的招牌。入眼处,只觉金光夺目,竟然还錾的是金子匾额,上书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紫金阁大酒楼。正打量间,那“小二公子”
又打话了,听道:“对,您家且好好认认咱这字号,到咱京城没住过咱家这儿的,您可算是枉来了哟!”
云枫各人不觉相顾而笑,彼此打个眼色,即时决定便在此处落脚。当下,将马匹交了那“小二公子”
要他选用上好草料饲喂,交代完毕,四人便入了酒楼厅堂。那小二一边答应着一边又向堂内吆喝道:“哎,公子爷四位,上座奉茶!”
叫毕,便牵马行后去也。留下云枫等人那里,自又有别个上前来招呼落座。云枫兄弟几个被堂内一名同样着装得体眉目端正的堂倌引至一处临窗的雅座,坐定之后,着实又给那堂倌恭维奉承了几句,各人省得,人家这是在讨赏银。当下,几人又自笑笑,不再多耽,一一点要了几样吃食,打了赏,吩咐那堂倌再去准备两套清静干净并且相临的上房。堂倌吃了赏,嘴上自然更甜,将云枫他们所要菜肴重复一遍,躬身打礼,退了下去。却说那堂倌退去时,也并没听他如何向厨房内吆喝菜目,未待片时,那些吃食却已尽数整治完毕并一一捧了上来。——如此倒也真个不枉了此店外间挂着的那面金字招牌,办事效率着实不慢。云枫诸人赶了一程的路,饶是身有武功,却也或多或少有些疲惫了,此番并没太多心思作浅斟酌饮、漫谈细食,酒都没要,只草草吃了一餐,便唤过堂倌,要他引领自己一干人入房,趁着天早,打紧歇上一歇,晚间尚有“大事”
待办。堂倌虽觉云枫几人行事古怪,却也并不多问,只是将他们带去一早就安排好了的两套双人客房。见云枫等不再有别个吩咐,即向他们讨要了赁房的押金,客套几句,含笑出去。云枫几兄弟也不去多看那两套房间内装潢布设如何精妙周全,只打量一番此二房确实清静、周边不多闲人,这便两两入房休息,更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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