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云枫他们几人,出得宁寿宫,认清道路,再不多耽,一路跳跃蹿掠,各自施展起最上乘的轻功。此间莫说是一时半刻间还未能给其他追查“刺客”
的侍卫和官兵发现,就算给人发觉,时下昝占戈与贺冲天均已不在,又再有哪个人能追赶得上他们兄弟四人,即便追上了,却又有谁拦阻的住?不消一炷香的工夫,几个人便已寻来皇宫最外围的一处侧门前,那门前虽然仍旧立了两名兵卫,但这又算得了何等难事?四人大摇大摆地步上前去,未待人家两个门卫有所反应,便出手制晕了他们。此后四兄弟出来皇宫,一路更无阻碍,径直奔回客栈。然而四个人也都知道,今夜宫内闹了这么大一档子事,朱棣哪里肯善罢甘休,定然会调遣大批人马连夜追查“刺客”
下落,最不济也要把那干将剑找回来呀!云枫兄弟几个回转来客栈,打原先出来时的窗户掠入,来不及多做道理,便即商量着打紧离去,以免夜长梦多。当下四人草草收拾好行李,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唤来店家结账,只又打窗中跃了出来。其时几人也不待去牵马了,心想刚好那几匹马儿算是抵了房店钱罢,想那几头畜生虽不是千里神骥,却也还都是上好的良驹,料来算作房钱是只多不少。只是四人出得店(或应叫“窗”)来这才同又想到一个问题,时下早已过了子夜,想来满个金陵的各方城门均已关闭,若非有传令放行公文或令牌,如今就算打好了行李却又如何走得出去?冒然闯门,反还可能弄巧成拙引来大批追截的兵马。几人正自不知所措的当口,隐隐听得寂静长街上响起一阵细碎拖沓的脚步声,听来其人行路似乎还很不稳当,竟是跌跌撞撞地。四人微觉奇怪,想不到如此深夜,街上居然也会有人走动,相继寻声看去。依稀只见不远处晃晃悠悠地移来一条影子,待稍近一些,辨出是名三十来岁脏兮兮的男子。只见那人步履蹒跚,身形总是立不稳当,走路总也成不了直线,左摆一下右转一回,脚下不时还自己拌蒜,听其口中兀自念叨着一些什么,似喃似唱,不很清楚,那神态倒有些疯疯癫癫的,不似个正常之人。刚巧这时起来一阵微风,正好是由怪人那一面吹拂过来的,隐约中,只嗅得风中混合着很浓烈的酒腥气,当下云枫等人相继会意苦笑,知道迎面所来那人只是个深夜买醉过后的酩酊醉汉,如此也就不再将那人放在心上。可说来却怪,云枫几个虽不再搭理那醉汉了,可那人偏偏又要朝他几个这边闷头撞将过来,便好像四人这面有着何等样强大的吸力一般。眼看那汉子似乎不辨东南西北一番晕头转向地乱冲就要撞在云枫怀内,云枫无奈之下,出于好意,便想要上前搀扶。海云天忽然抢上将云枫拉在一边,打眼色示意他不可莽撞,仔细着其中有诈。云枫会意,赶忙将身一闪,把那汉子从身侧让过,暗中提住一口气息,谨防那人会突然在身前发难。然而那醉汉冲到云枫跟前之后却并没有其他多余举动,只依旧还是照直里踉步前行,并没搭理云枫,似乎根本就没看到他们几人或是只将他们当了摆设。只是那汉子在冲近云枫、云天两人之际,口内本来模棱难辨的呓语却忽而清楚了起来,听他似有意似无意地低声道了句:“东北太平门外玄武湖马车等候。”
说完这句,即便又重新胡言乱语起来,踉踉跄跄地去远了。云枫看看云天,云天也怔然瞧了瞧云枫,一时二人都是不解何意,同声奇道:“太平门?”
苏琴、落雁两个方才虽然离得稍远,于那醉汉言语未能听得仔细,但隐约也是听到了“什么门”
听楚、海二人道出,这才晓得是“太平门”。当下四人无比错愕,彼此狐疑相看,不知那醉汉究竟什么意思,更也不知他说的那话是真是假,会否也只是他那一连串呓语中的一句?好半天几人都迟疑不定,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一个陌路醉者的话。到底是海云天有“兄长”
风范,见兄弟几个一时都拿不定主意,当即拍板道:“不管啦,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权且冒险走他一遭罢。是真的最好,若不是,也不见得就能再坏到哪去,总归咱们现在已然是走投无路了。”
其余三人想想也是道理,于是点头应许,决定就此冒险闯他一闯,说不定真能出去这南京城。当即,云枫辨清方向,便领了兄弟三人朝那城东北的太平门奔去,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官兵。☆☆☆来到太平门前,只见把门的四个兵卫尽都软倒地下,城上竟也没有了守望巡查之人,就连灯火也都不见一支,黑魆魆的一片,反而那城门却是大大敞开着。云枫等人见状当真惊愕十分,行上前来探看那几个倒在地下的兵士,触手一探,全都身体冰凉,显然已死去多时。——想来那城头上的一尽巡卫也定都如此无疑,不然怎的会全没动静!各人查看少时,却都不见那些兵士尸体上有何异样,根本不见一丝伤痕,不免心里越发惊骇起来,只觉此事实在蹊跷。只是此时此刻却也容不得他们多做想法,总之城门大开,那醉汉所说之一条已然没错,至于那另外一件“玄武湖边有车等候”
倒并不重要,只要能够出得城去,凭他云枫几人的轻功,后面追兵就是拍马也难赶上了。当下云天首先撇下了眼前“怪景”
起身道:“走罢,且离得此间远些再做计较。”
云枫三人闻言也都相继立身,朝云天点点头,再不去管那些死人。一忽云枫却又朝云天道:“那……玄武湖咱们还去不去?”
云天微一迟疑,沉吟道:“既然那醉汉在这里没骗咱们,那么想必后面也该不会是假的,若是为了引咱们上钩,到这里就该有人出来为难了,全没必要放咱们出去!我看,不如就接着信他的,到那玄武湖边走一遭。”
于是四人又再提气疾奔开来,直朝玄武湖方向而去。玄武湖处在太平门西首边,距离并不遥远,甚至可说是紧紧相邻。云枫兄弟四人奔将片时便已到来湖边。黑暗之中只见遥遥远处朦胧着一点褐色光亮,料想那应该就是醉汉所说的马车了,如此更不多待,直朝那光点寻去。到来近前,果见是一架双骑马车,各人不禁暗喜。此时从那车头上蹦下来一名身手矫健的老年车夫,手提风灯,朝云枫四人照晃一回,随即问道:“楚云枫?”
他因为并不知道哪个才是楚云枫,因此是向着四人同时发问的。云枫见问,上前抱拳一礼,应声道:“在下楚云枫,多谢前辈……”
那车夫竟不等云枫说完,只又“嗯”
了一声,便即截道:“你们上车罢,我带你们走。”
说着就要转身去拉车。云天这时赶忙抢上前道:“前辈且慢,不知前辈是如何知晓咱们有难的?赶问前辈尊姓大名?”
这话本来都是按照江湖礼数来的,怎知那老者却全不买账。只听其人回道:“什么大名不大名,老夫就是个赶车的,人家给了我银子要我在这里等一个叫‘楚云枫’的年轻人,你们既然是,那就赶快随我走,我可还要赶着去领那另一半佣金呢!大晚巴晌的,真个磨人!”
几人这才知道眼前这老者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忠人之事,旋即相视而笑,均都暗骂自己糊涂,心想凭眼前这么个老叟,就算他身子骨比之同龄者硬朗一些,却也端的不像是能以那等神鬼莫测的手段于骤然间同时杀死那许多守城卫士的人物。——之所以说是“骤然间同时杀死”
只因先头看那些尸体,都不像在死前有过搏斗或是挣扎的迹象,实是被人一击毙命。而一击毙掉一人倒不算何等难事,但若连杀那么多人(或许还要包括城上的不知多少人),那武功可就当真不是盖的了,定然已登峰造极。思念一时,四人脑中灵光各都一闪,竟同时冲口问道:“顾车的是谁?”
——问话虽然一样,但各人的想法却委实不一:云枫想到的乃是洞庭怪叟或是他那几个师兄——单论武功,洞庭怪叟是绝对有可能出手一招毙掉那许多守城侍卫,而若是武当三侠,虽他们每人没有那等功力,但若同时出手,也足能做到,想三人在一起多年,配合无间,出手制敌,定然已能做到形同一人。云天与落雁所以为的,可能那人会是那个曾经听江湖各家豪杰所说的“神秘恩公”
心想那人既然能在一夜之中从众多侍卫官兵(特别是昝占戈)的眼皮底下救得那许多人出去,想必而今救自己四人定然不是难事。而苏琴却是一时间并不能确定出一个具体人物来,本来他也想到了“神秘恩公”
但即时又自行否定了,认为那恩公今朝是如何也不可能再救自己等人一回了,至于那原因为何,此间却不便提前道出。且说那老年车夫听得四人发问,也不多答,只嘿嘿一笑,说道:“就知道你们年轻人爱罗嗦,喏,看这个,它的主人说‘楚云枫一定认得’。”
说时只见他手里已然捧了一件物事出来。几人凝目细瞧,辨出那不过是一只女孩子的贴身香囊,只是形状略比平常香囊小了许多,瞧来倒颇似一个挂在颈间的护身符。只说这一看之下,别人倒还没怎么,云枫却已开声惊叫道:“哎哟,婷妹,是婷妹。”
老翁又自一笑,说道:“是,这东西上确实绣了个‘婷’字,看来你是正主没错,走罢。”
说完也不待云枫有所反应,即将那香囊朝云枫一抛,径自转身上到车头驾位,抖了两抖缰绳,要马儿抖擞起精神。云枫接了香囊,又仔细查看了一回,确定无疑,方道:“没错,这就是婷妹的贴……的东西。”
——原来那香囊本是娉婷平日的贴身之物,总是拿绳线穿起挂在颈中,坠在胸前亵衣之内的,想人家女孩子贴肉佩带的玩意,若非是真的楚云枫,又哪里会知道此物。云枫一时险些说漏了嘴,面上一热,颇有些不好意思,望着兄弟三个尴尬一笑,再不多停,直蹿上面前马车,叫道:“大哥,咱们走罢。”
云天等人却都不知所以,只是见到云枫已然上车,现下就是再唤也已不及,无奈也只能接连跟上,心道就算真有什么变故也顾之不得了。老翁待四人在车内坐定,口中“得儿”
地吆喝一声,皮鞭疾扬,在空中抽出个脆响,叫道:“里面的公子们坐稳呐!”
这便打马催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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