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间,忽而听得有低泣之声,众人微奇,寻声一望,见得竟是娉婷。这番娉婷倒也不再如何嚎啕,只是自个在一边拿衣袖掩着口鼻抽噎,目中莹光晃动,那情态,当真能惹起人无限爱怜。云枫本来不知爱侣因何又哭,待念想稍转,这才恍然,暗道:哎哟,是了,婷妹定然又想起战大叔来了,都怪我们方才说话时没留意此节(指娉婷尚在旁侧)。——念头甫毕,这便赶忙挨到娉婷身畔,温声慰道:“婷妹,莫再难过了,只要你知道战大叔的心意也就是了。看来他对你还是好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嘱托我照看好你。”
娉婷不得宽慰还好,一听见云枫那话,眼目中的莹光登时便成了“莹潮”
一股脑夺眶而出,口内连叫了数声“战大叔”。一时间,直弄得云枫浑没半点法子,只觉此番当真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终于了然到千百年来为何会有那么多的英雄豪杰最终都被那看来本无丝毫杀伤力的红颜之泪打败,看来这女人的眼泪特别是自己心爱女人的眼泪,当真是能摧毁一个男人最有效的武器。云天等人见得云枫刻下那一副狼狈情状,同都感觉好笑,却又都不好表现在面上,只是各自在心下暗笑一回,彼此打几下眼色也就罢了。半晌,云天见云枫兀自还拿娉婷无法,于是就插话道:“啊哈,弟妹(娉婷),这个……你看,那昝……哦战大叔本是要二弟好生照顾你的,二弟当时也拍胸脯保证决不有负所托,今生不叫你受到丝毫损伤。可是,这刻你总这么哭,虽然不是身体上受伤,但也究竟是伤在心里。若然给你战大叔知道了,怕还是要责怪二弟照顾不周的呀。”
娉婷略将抽噎强自停了一停,想想云天那话,觉得确也不无道理,心道:枫哥待我如此好,总不好再叫他过于为难。——一时便要打算不哭。可是这“哭泣”
其物来时虽然容易,若要它也同样轻易地离去,却还当真有些难了,若不是平常那些耍惯了小性的大小姐、少奶奶们,一般人还真做不到能将那眼泪收发自如,恐怕此节也不会就简单过了武学高手们随意控制体内真气罢。云天见娉婷还自哭泣不止,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只道她仍旧不肯“罢休”
当下很感无奈,不禁一叹,摇摇头,举手轻拍了下云枫肩头,别无他话。只是这一个动作,实在又胜过了千言万语,当真是苦辣酸甜尽含其中。忽而听得苏琴发起一声惊“噫”
来,跟着叫道:“不对啊,怎的这路越行越不平了呢?而且,竟听不到街市的喧闹声了!”
听苏琴一说,众人同都警醒过来,细一感觉,确实这车行比之早先要颠簸了许多,似乎是道路变得崎岖起来。再竖耳倾听一回周遭,也确然没了先时一干街市中的喧嚷,外间竟只剩了车轮碾地与马蹄叠踏之声。众人大感古怪,揭起车帘,朝外查看。一看之下,俱都大惊呼出。只见此间竟已行入了一片密林,周围人声罕绝。登时间,车内众人同声大叫“不好”
道是此番疏忽大意之下竟要遭了哪家歹人的算计。不过,也正是因了这一惊,反而将娉婷的“哭病”
医好了。苏琴大急,举手疾拍车厢板壁,叫道:“车夫,停车,这是何处?你竟要载我们去向哪里?”
岂知苏琴高声发问之下,那车夫只作不应,仍旧一气地赶车,但又闻得“啪啪”
数声,听来像是鞭抽马股,之后那车则行得更疾了。再加之道路的不平整,竟颠得车内云枫等人全得使上“千斤坠”
的功夫方能勉强坐定。众人不知那赶车的究竟是何意图,总归猜出他定然没安好心,各自心道:难怪先时见他举动怪异反常呢。落雁坐得最是靠里,遂与前面赶车之人离得也最近,仅有那一壁之隔,当下也不多想,只断喝一声:“还不停车!”
声落肘起,发力在那车厢板壁上一撞,“咯喇”
一声,一层木板已给他臂肘冲破开一个大洞。跟着,落雁手下不停,将那一直贴身而置的长剑抓在手中,腕上轻巧一翻,便自那洞中穿出。但见长剑穿出以后,那剑锋刚好就贴在了前面车夫的右颈动脉一侧,只消落雁将手腕稍微一探再转,那车夫的颈子便要给锋刃划破,颈子一破,血脉亦破,定然要鲜血狂飙,即时就会没命。落雁把住长剑,再喝一声:“停下!”
车夫寒刃夹颈,自不敢再强行催车。况且,即便落雁不打算真个挥剑割车夫脖子,车夫也自知那剑乃无眼之物,此间又路行颠簸,一个不好,那剑说不定会没给它主人把持住而在自家颈中来上一下抑或是自家没能坐稳无端伸长脖子朝那剑锋上抹去,这可都不是闹着玩的。当下,车夫一勒缰绳,口内“吁”
地发一长声,使车马渐渐缓将下来,半晌这才立定——他端的还是不敢把缰绳收得太急,恐怕那样停车会因着惯力而使身后那个举剑之人坐不稳妥从而“无意”
将自己给毙了,那样死了岂非太冤,见了阎王都不知该如何解说。车子停定,车内人相继窜出车来,其间只落雁还暂且留下,继续以长剑挟制着那车夫,叫他耍不出一些花样来。等到云枫等人尽都围去车前,落雁这才收了剑跟出车来。这边,那车夫见到云枫等人围来,竟也不显丝毫惧色,只待落雁长剑一撤,这便似个没事人一般跳将下来,与诸人对面而立,嘴边似乎还含着一丝很令人费解的笑意。众人见车夫面临眼下这等被四大高手(只云枫四兄弟,娉婷不算其中)合围之势竟全然无谓,一时只道他在此间另有同伙埋伏,所以有恃无恐。当下各人不敢大意,互打下眼色,各自凝神戒备起来,仔细辨听着周遭动静。期间,就连娉婷也都在不自觉间顺手打怀内摸出了几只银针捏在指间。那车夫因见云枫等并不忙着打话,便当先趋前半步,抱拳施礼,待要说话。云枫四兄弟察觉车夫有动,只道他要使什么手段,霎忽间全都出手迫来——云枫、云天两个一左一右,分别点了车夫左边云门、中府及右边天宗、秉风四处穴道,使车夫整个上半身麻木难动;而落雁也在那同时将长剑疾探而出,直抵住车夫喉下天突;至于苏琴,则是探掌拿住了车夫的一只手腕,拇指紧紧扣住脉门。看那车夫能在一眨眼间同时受到眼下四大青年高手出手相制,真不知此事该算作他生平大大的荣幸还是大大的不幸了。不过好在娉婷那时站得稍远,于车夫方才那一番举动看得比较真切,见清了人家不过只是要行礼打话并没其他不轨行为,因此才没将自家手内的银针放射出来。若然娉婷那时也同着云枫几人一般,匆忙之下没将车夫行动瞧见仔细,抖手将银针打出,那车夫时下当真便要成为亡命冤魂了。却说车夫之前本是要行礼叙话,此番虽有一只右手给苏琴抓了去,可另一只手还是成了半抱拳的礼状举在胸前,只是因受制之下不得动弹,那停在半空的左手一时不能收回,而又少了另外的右手与之合成一个动作,遂此见来,车夫的形状倒颇为可笑。娉婷见得车夫那狼狈相以及云枫等人的紧张神情,禁不住于嘴边轻露出一个微笑,继而朝云枫说道:“枫哥,他似乎是有话要说罢。”
云枫几人闻言同都一怔,再仔细瞧瞧车夫神态,略一琢磨,这也才相继恍然。当下,几人相视而笑。但一时间却也不忙给车夫解穴,只落雁与苏琴各自撤了剑撒了手。这边云天首先发问车夫道:“你到底是谁?本要你载咱们去扬州苏家,怎的却又跑来这等地方?你竟有何目的?”
经历方才那一番“险象还生”
车夫就是胆子再壮,也已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刻下背上衣衫尽湿,受到那很带着几丝寒意的晨风吹拂之下,禁不住浑身打颤,好在他上身穴道被点,即便发抖,在旁人看来也不会太觉显眼。车夫暗在肚内叫了声“侥幸”
知道自己方才若非只是想行礼打话,恐怕当真就要“偷鸡不成反拾把米”
了,心道:老天,好在我不是想与他们为难的。——想毕,长吐出口气,定了定心神,勉强一笑,回答道(他虽穴道给制,但究竟也还能够说话):“诸位少侠,小的并无恶意,这都是奉了我们帮主之命才敢如此的,不然以小的这等身份,怎敢强拉几位少侠乱跑。”
云枫等人一时都没听得太明白,同声狐疑道:“帮主?”
车夫穴道不解,那番形状仍然不改,应道:“是啊,就是我们帮主。他前不久传令本帮散在各处的弟子,务必要在清明之前将您几位寻到,并送去武当派。”
各人听得更觉奇怪难解,全然不知车夫所云,只都是满头雾水。云枫听得“武当”
二字,心下倒是一动,追问道:“这与我武当派又有何干系了?你家帮主到底是哪位啊,找我们有何贵干?”
车夫闻言微得一愕,瞪眼瞧了瞧云枫,忽而恍然道:“哎哟,是了,小的一时性急,竟忘了跟几位少侠通报来路了。哈,小的姓吕,单名一个莽,草莽之莽。我家帮主便是您家几位的结义兄弟啦。”
云枫等听了之后,先都一怔,跟着相继呼道:“未泯?”
云天随着又再问那车夫道:“那么你是丐帮弟子了?可怎的竟……哦,竟又做了赶车的?”
他本是想问人家“怎的竟穿得这般齐整”
后来一想,此话实在欠妥,这才急忙改了口。车夫听得此问,突然大笑,跟着叫道:“哎哟,我说的呢,怪道少侠几位会认小人不出,哈哈,全都因了小的而今所穿不再是乞服。嘿嘿,几位见谅,小的也是许久都没穿过完好衣装了,一时没能适应过来,见了您几位,只道是还能给您一就眼瞧出小的是丐帮弟子呢。”
——原来,平日里丐帮弟子由于着装总都和别家门派不同,尽是一水的破旧服饰,即便新衣也都要打上几个补丁才穿,遂此行走江湖,多数都不消通名报姓,别人家也能够一眼认出。长久下来,大多丐帮弟子都养成了与人见面若非人家相问详细姓名一般都不主动通报的习惯,总归人家都能从自己衣着上认出自己派别来路。云枫等听了车夫一番解说,也才都恍悟过来,各在心内暗道:难怪先时觉得此人虽然着装整洁,可脸面却脏兮兮的呢,却原来是丐帮弟子。——念及此间,不禁全都发了笑。
(https://www.eexsvv.cc/156778/36792854/)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vv.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