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恩仇交织
掌柜的大呼着就要下跪，冽澈郎声道：“掌柜的无须多礼！快快起来吧！”
掌柜的顿时冷汗连连，连静若的手都不敢再握，应诺着起了身，弓着腰低头不语。冽澈慢慢的走到静若身旁，笑问掌柜：“我只想询问下，这是谁做的？”
掌柜略抬头瞥了一眼冽澈，立即又低下头去，颤微的答道：“这，这是跟这位仙子一道来的，那两个人做的！”
咻~~~
一阵风扫过，等掌柜的抬头，哪里还有静若的影子，只有冽澈还站着，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冷下去，眸中的冷意节节上升。没等掌柜反应过来，冽澈便开口问道：“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
那刻，掌柜的只觉得衣服里一阵冷风吹过，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头点的跟捣蒜似得。
“哎哟哎哟，轻点轻点！………啊啊啊！疼…疼……”
静若还没进屋子，就听到邸释谦杀猪般的叫声。当即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一把推开门，急切的问道：“墨你怎么了？”
当场，屋子里静悄悄的……
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过了一会，邸释谦只觉得满腹委屈，瘪了瘪嘴，带着哭腔站起来，边扑边叫道：“静………啊！！！！”
静若望着扑倒在自己跟前的男人，蹙眉道：“墨呢？”
司徒臻快步走过来，赶忙扶起邸释谦，嘴里说道：“澜雪，别闹了！赶快来帮忙吧！”“澜雪？”静若甚是诧异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周，除了自己与他们两个，确定自己没有人了，便又问道：“怎么就你们在这里，墨去哪儿了？”
“澜雪！”司徒臻这次语气颇重，仿佛是积压了不少的怒气，“我知道你爱梓墨，可是他已经知道你不是她了，拜托你醒醒，不要执迷不悟了好不好？”
静若没有吭声，反倒是沉默的看着他。司徒臻一口怒气说完，缓和了一下，见到她讷讷的站在原地，又觉得自己刚刚那翻话似乎说的有些重了，低着头沉默了会，声音柔和不少，道：“对不起，我只是……”
“司徒……”听到熟悉的声音，司徒臻缓缓抬头，可是出声的，并不是眼前的人，而且倚靠着门框，哭的泪流满面的辛澜雪。
“你，你们……”司徒臻在惊讶过后，当即明白过来，看着静若说道：“你真的是宛姑娘！”
邸释谦身上的捆仙索还发着白光，勒的他行动不便，她念动口诀，解去了他的绳索，蹲下身子便为他把脉。
司徒臻怔怔的看着她，她此时冷静如水，看不出半点情绪。他知道她此刻心里肯定又着急又痛苦，可是，她的外表看起来，还是静的像是没有起伏的湖水。良久，当邸释谦发出了一声呻吟时，司徒臻才试探性的问道：“我刚刚说的……你都听懂了？”
静若没有吭声，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司徒臻眼底的愧疚愈发的深了。而此时再去看辛澜雪，她瘦小的脸上，泪珠又止不住的流淌，让他的心，猛然的被打了一巴掌。
在静若的治疗下，错位的骨头和一些受伤的地方也尽数好了起来。邸释谦缓慢的张开眼睛，视线逐渐的清晰起来。他微微一愣，随后虚弱的说道：“对不起，我……”“墨呢？”她收回手，与他四目相对。
如此直接的话语，越过了一切，她对他的关心不留痕迹的展露在每个人面前。或许，他们真的是天生一对。
“他走了！”
静若夺门而出，刚出门，便看到冽澈朝她走来。带着浅淡的笑容，道：“你要去找他？”
静若不吭声，转而准备绕过他走开。冽澈笑了下，复道：“一切小心！这里有我！”他总是选择让她安心，静若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掠过，痒痒的，难以忍受。
她走了，什么话都没有说，对于她而言，今生最大的牵挂，便是宗政梓墨。
***************
月光如水，芦苇荡里飞出许许多多的萤火虫，它们打着一盏盏小灯笼，自由自在的盘旋在芦苇的上头。晚风一阵一阵袭来，吹起了芦苇，像是海面的浪花，翻卷着。
宗政梓墨疯狂的奔跑着，双手拍打着芦苇，脚下的步伐不停歇的动着。走了许久，跑了很远，他似乎觉得累了，整个人突然无力的跪了下去，任由风撩起他的衣诀，吹过他的肌肤。
这辈子，他过得就像是被操纵的木偶。从亲眼看着亲人被轼，亲人背叛，师父欺骗，朋友隐瞒……他过得无比的隐忍，无比的痛苦，甚至连他想要自尽，似乎都无比的困难。
可笑吗？太可笑了……他最尊敬的师父，偷偷的欺骗他，让他转投他人门下；他最要好的朋友，却学会了师父的秘技，能够一击击败他……回头去看，他的身边，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在那边苦苦支撑着……
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不！他还有静，他还有静在身边。静会为他找强大的力量，静会出现陪在他身边，他的静，眼里总是只有他，不管她心里还有谁在，那个叫钰伯的男人也罢，就算是二师父……只要她还在他身边，那就够了。
拜了风岳奕为师后，为了区分辛琰东与风岳奕的称呼，他便称呼风岳奕为二师父，辛琰东依旧是师父……
他的静……他的静呢？静在哪里？
宗政梓墨茫然的抬起头，去看四周，在那一片茫茫的芦苇丛中，寻找着某个让他安心的慰藉，让他存有希望的那一个人。眼底，除了彷徨，无助……到最后，全成了他的失落！
“呵呵呵，呵呵呵……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原来只有我……哈哈哈哈”他的声音，成了天地间，最凄凉的声音。
“几年不见，你就是如此准备着杀我吗？”
声音的落下，一缕幽香接着风，吹刮过来，沁入心脾，缭绕起了数年前的那段记忆……
“娘，你真香~~~”孩童笑如春风，一双褐色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儿。幸福的声音，更是整个时间最动听的。
女人跪坐在湘妃竹席上，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趴在自己腿上的孩童的脑袋。听到孩童的话后，嘴角的笑容，愈发的明显了。“你呀！”女人笑着伸出手指点了下他的鼻尖，复道：“就这张嘴甜！”
孩童嘿嘿笑着，拉着女人的衣袖，摇着撒娇道：“娘，我这说的是实话啊！你怎么都不信呢？”
“哈哈哈……”一声爽朗而又温和的笑声，抢在女人的面前出来，顺着声音看去，一身广袖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头束在墨色冠冕下，一支木簪拢在冠间。容貌秀美，看起来，孩童倒是与他有六分相似。
孩童看到来人，笑嘻嘻的唤了声：“爹~~”
男人顿了下，转而笑容满面的走过来，一把抱起了趴在女人腿上的孩子，笑着说道：“宜容，墨儿可没说错，你身上的檀香，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
话毕，一家三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恰是三月天，一旁的槐花树，正盛放着，风一吹，落下了不少，洋洋洒洒的，煞是好看。这般美丽的一幕，最终成了那个孩子心底，最美的记忆……
宗政梓墨猛然抬头，空中慢慢的落下一人来。一身黑色大氅，红色绒毛滚边，看起来，神秘而又高贵。
那是记忆中的脸，记忆之中，她会因为自己跟父亲的一句话，而掩面笑着；记忆之中，她会因为大雪纷飞，而担心自己跟父亲在冷天是否受冷而蹙眉；记忆之中的那张脸，是他曾经最喜爱的，最珍惜的，可是为什么就是这张脸，会成了今日这样仇恨的一幕？
聂宜容，那个在七年前杀了自己亲人的女人又转身离去，堕入魔界的女人，在时隔七年后，她再度出来。
往事顿时侵入脑海。宗政梓墨双拳握紧，目龇尽裂。“你终于出来了，我等了七年，终于找到了你！”
他愤怒的瞪着她，手中因为握紧了芦苇，被芦苇的锯齿而割出了鲜血。聂宜容眸中有个东西一闪而过，快的难以扑捉，转眼，又恢复了原先清冷的表情。
“原来过去七年了……你，应该十九岁了吧？”她面无表情，可是语气里，却有一丝关怀。
宗政梓墨心头一颤，转而又变得冷漠，在仇恨的堆积下，逐渐膨胀，最终就像是寻到了一个突破口，所有的怒气都流露出来！
“是啊！我等了七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每天我都在想着如何杀了你！就在我苦苦修炼了七年后，我的仇恨跟着我的能力，也在逐年递增！那让我苦苦挣扎的长夜中，你给我的亲情，就只是一条沾了血的鞭子，抽刮着我的心。所以，我也要让你跟我一样！尝尝这生不如死！绝望无助的痛苦！！啊——”
他嘶吼着，左手凝聚出火焰，右手生出雷鸣，足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直扑聂宜容而去。
而聂宜容，由始至终，都是一脸清冷的神情，一点都不在意宗政梓墨是否会伤害到她。面前的男人，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只知道依偎在自己怀中撒娇的孩童了，他有了能力，有了属于自己的骄傲，他，是宗政梓墨！
一火一雷，相衍而生。火光与雷电照亮了他的脸，与清冷的月色，相剪影。宗政梓墨怒吼着冲过来，聂宜容大氅下的手，轻轻抬起，露出洁白的一小截手臂，她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夏日的风，是冷的。
梆！！轰！！聂宜容慵懒的睁着眼，直勾勾的看着身下被钳制的宗政梓墨。嫣红的双唇，突然启动，说道：“我以为过去的五年里，你会有什么长进。结果我才发现，你除了见到我大呼小叫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呲呲……
宗政梓墨手中的雷鸣与火光都减弱下去，紫色的闪电呲啦一声，就消逝了。火焰摇曳着火种，随风一摆，冒出了一撮灰色的烟灰，也没了。他宗政梓墨，辛辛苦苦修炼的五年法术，在她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浅褐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的嘲讽与绝望，慢慢的，开始暗淡下去，像是放弃了一切。
聂宜容手松了下，看着他绝望的望着天际，不知在想什么，顿时感觉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当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再度擒紧他的脖颈，语气冰冷。“想死？没那么容易！”
涂了红色豆蔻的手指，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聂宜容的嘴角，慢慢的扬起，随后低下头来，伏在他的耳边，道：“凭你这窝囊废也想找我报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当初就不该留你，就应该………一刀杀了你！”
宗政梓墨眼中突然闪过七年前那片血腥的一幕，瞳孔中女人的面孔逐渐放大，然后染上了他族人的鲜血，愈发的浓烈……
他的手指一动，立刻握紧拳头，身子里流失的力气又瞬间从丹田里汇聚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蔓延到四肢。
就在他感觉到指尖的力量在恢复时，聂宜容的眼底，滑过一道难以猜测的神色。
咔嚓！
“啊——”
冷汗簌簌落下，他额头的发丝瞬间被沾湿，贴在脸上，他的牙齿咬的使两额上与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整个人瞬间被汗水浸湿。他的手骨………就这么断了！
聂宜容的嘴角露出一丝饶有兴趣的意味。看着他倍受折磨的神情，聂宜容倒是显得平静至极，甚至还可以笑出来！
“这……就是你比我弱的证明！”涂了豆蔻的手，将他的手轻轻一扔，像是扔杂物一样。折骨的手在这么一撞之下，痛的他直倒抽冷气。
好不容易恢复了点意识，他的双眸重重的愤怒，好不修饰的流露出来。聂宜容在看到这双神似的眼眸，心底的痛，猛然翻滚出来。有个人，身着一身广袖白衣，带着淡然温和的笑，站在不远处轻声唤道：“宜容——”
宜容——宜容——
声声回荡在她的耳边，久久散不去。被压在她身下的宗政梓墨，看她呆呆的盯着一处，眼中的留恋，不舍，思念，都成了一颗晶莹的泪，溢出她的眼角，滴落在他的额上，弹开……在掌心，慢慢的汇聚出雷鸣。呲啦……雷电的鸣叫声，打破了聂宜容的幻觉，刚刚收回神，只感觉身侧一股凌风扫来。美眸微转，红色指甲的手形同鬼魅一样，无声无息的扣住了他的手掌，她冷笑道：“真不愧是我儿子！”
宗政梓墨眼睛一睁，她的话，将他多年的仇恨一并扯了出来。他再难抑制，长啸一声，就要翻身去打她。聂宜容身形轻盈，纵然一跃，从他的身上离开。
“我要杀了你！！”
滔天的愤怒，充斥着整个芦苇荡。所有的萤火虫都已经消失，徒留下这些生根的芦苇，还在承受着这毁灭性的折磨。
“呵~~墨儿~~”
记忆中的呼唤，记忆中的笑容。聂宜容张开双臂，笑着看他。
是你吗？娘……他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泪，瞬间挤满了眼眶。曾经的他，有着母亲的慈爱，父亲的宠溺。谁曾想，有朝一日，这些幸福说走就走了？
“……娘……”他的声音，轻的只有他自己听的到。脚步有些踉跄。可是他还是想要靠近她，他真的太累了，他想再像小时候那样，投入母亲的怀抱，拉着她的衣袖撒娇。然后听父亲爽朗的笑声。
父亲……
“墨儿，来，过来，来娘这边！”依旧不变的语气，依旧不变的笑容。聂宜容张开双手，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美眸如星，绽放着慈爱的笑容。“来，墨儿……”
这一刻，他所有的理智，全都淹没了。不管是梦，还是地狱，他都不愿意再想。他只是想再抱一抱母亲，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墨儿…”
她极有耐心的唤着他的名字，就像小时候一样。风，轻轻的吹着，她的鬓发被此吹乱，飞在空中，挡住了她的眼睛。
嘭！有什么在他的脑海里炸开！
血……都是血……好多尸体……他们的眼里充满着不甘，弥漫着愤怒……看着让人噩梦连连。
啪！一只手猛然握住了宗政梓墨的脚，他抬起头，脖子上有个又长又大的血口，那血正从他的脖子里不断的涌出来。
宗政梓墨浑身哆嗦着，一直盯着他。看了一会，便觉得这个人生的很是面熟。好像曾经就是这张脸，老是穿一身土黄色的衣服，跑着进他家，拉着他的袖子，笑嘻嘻的说道：“墨哥哥，我们去抓鱼吧！”
“小……小鱼儿……”
那个死死抓着他腿不放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吐了一口的鲜血，幽幽怨怨的瞪着他，有不解，有疑惑，张着小嘴问道：“墨……墨哥哥……为什么容姨要杀我？”
他总是叫他墨哥哥，然后叫母亲容姨。如果没记错，小鱼儿今年才……四岁！
接着，他的身边出现了越来越大的尸体，他们都瞪着眼睛问他，为什么？好多为什么……那些为什么，全都是围绕着他最爱的母亲……
“墨哥哥，墨哥哥……你要为我报仇……你要为我报仇啊！”
“不……不不不——”小鱼儿眼中的乞求与仇恨，都映入他的眼里。他后退一步，却撞上了一个冰冷的身子。转头一看，那张脸，那张熟悉的脸，让他不由控制的脱口而出“爹……”宗政殒冷冷的看着他。宗政梓墨心慌不已，扑过去就拉住了父亲，慌张的说道：“爹，爹……他们说娘杀了他们！娘不会这么做的！娘不会……对不对？”
他的父亲，依旧没说过。他的脸色泛白，少了以往的血色。宗政梓墨诧异的往后一看，竟然看到，他最爱的母亲，用她手中的长剑，刺进了父亲的身体。
“娘——”
“墨儿……”
两个画面顿时交织在一起……眼前少了血淋淋的尸体，可是，那个杀人凶手，他的母亲，依旧在他面前！
“墨儿，快过来啊！”聂宜容笑着，眼看着宗政梓墨就快靠近自己，可是她却发现，他眼中的茫然与寻求温暖，骤然失去，又变成了愤怒！滔天的愤怒！眨眼间，宗政梓墨已经清醒过来。他愤怒的吼道：“魔女！拿命来！啊——”
聂宜容眉头一横，嘴角的笑容也褪去，一片清冷。“墨儿，既然你这么讨厌妖魔，那娘就让你也尝尝当魔的滋味吧！”
宗政梓墨一惊，拈起口诀，用轻身术腾空跃起。身子刚刚离地，聂宜容的身影也瞬间不见，留在他大惊失色时，身后传来个声音：“我说过，你还是太弱了！”
惊恐布满了他的眼球，他还没转头，聂宜容的手就已经握住了他的腰。此时他只有一只手还能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正要挥向她，结果却是被狠狠的扣住。聂宜容笑着，一股黑色的瘴气从她的腹中涌出来，逐渐扩大，慢慢的形成了一条长蛇。
大蛇吐着柔软灵活的舌头，瞪着两颗血色的血宝石般的眼睛，慢慢的靠近宗政梓墨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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