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竹妖莜竹
莜竹双肩一抖，当即听到劈里啪啦两声，她浑身泛起血红色的光芒。静若平静的说道：“作茧自缚，又何苦呢？”
司徒臻愣住，下意识的将辛澜雪往自己身后一拉，护在她面前。可他发现她此时浑身僵硬，原来……她看到了宗政梓墨与静若紧紧相拥的一幕。那刻的梓墨，是他们从没见过的。
司徒臻干硬着嗓子道：“澜雪！”
辛澜雪合了下眼睛，瞥过头不再看他们。莜竹浑身的红光越来越多，司徒臻的心跳如鼓，隐隐约约感觉一股不详的气息。
静若咬着唇道：“你们要小心，她在以自身为血祭，将千年修为集于一日！”话音刚落，莜竹愤愤道：“晚了！”
她伸出双手，葱葱玉指忽然变成了一节节竹子，且又粗又大。满枝的竹叶像是一张宽大的网，从四面八方来包裹住她们。所有人除了静若以外全都全身无力，瘫软下来。司徒臻拼尽全力想护住辛澜雪，可是没多久，身子一歪，直直的倒在地上。
宗政梓墨收紧双臂，咬着牙不肯松手。他额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静若心疼道：“没用的，她的竹瘴会让人浑身无力，到最后在睡梦中痛苦的死去，若是你挣扎，就会越痛苦。墨，你放开我，不要执着了，否则你的痛苦将会增加！”
宗政梓墨笑着摇头，“我不放手。”
“墨！”
“别……别说话！”他艰难的说着话，头抵在她的头上，呼吸声越来越重。静若抬起手，颤颤的去推他的身子，可是却怎么都推不开。“不用白费力气了！”莜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静若瞳孔一张，没有答话。莜竹探过头去，在她的耳畔呵着气，道：“这小子对你一往情深！情愿用自己的功力护住你，也不愿让你中这魔障！如此男儿……”她伸出手去摸宗政梓墨的脸，轻轻一滑，就见宗政梓墨怒瞪着她。
莜竹哈哈大笑，看着宗政梓墨笑道：“果然有趣……”
“你要是再碰他，我就将你碎尸万段！”她语气平平，可是却让人忍不住一颤。辛澜雪眼珠一转，看向倒在自己旁边的司徒臻。司徒臻眨巴了下眼睛，又慢慢的合上，表示无奈。辛澜雪一愣，又抬眼去看床上……
莜竹“哦”了声，手搭在她的肩上，笑说：“就你现在这模样？如何将我碎尸万段？哈哈哈……”她笑的花枝乱颤，嘴里还说道，“说到底，我还得感谢老天给我这个机会！要不是你内息大乱，我还真没办法对付你！”静若敛去眼中的神色，变得一番清冷，“打赢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就值得你冒着灰飞烟灭的结果吗？”
莜竹突然冷下脸来，身形一闪，就站在了床边。静若知道，那不过是她的一缕神识罢了。她的本尊，还坐在那里。
“若不是你逼我！我也不会如此！”莜竹冷声呵斥着。“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竹妖，我活的卑微不堪！只要修为比我高的，无论什么都来欺负我！我在紫竹林里就是一个任人欺负的竹妖！”她的神色渐渐暗下去。
“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过了一千多年！我已经厌倦了！我要做人上人！我要欺负过我的全都跪在我的脚下！”
静若摇了摇头，道：“你因执念有了心魔，本不该怪你，若是你好好修炼，他日还能回归正途。你虽是竹妖，可是天界不乏竹仙。可你偏偏要走歪路用凡人的鲜血去修炼！就这点，已经犯了天地规章！叫我如何不惩治你？”
莜竹浑身一滞，眼底的狠戾就减弱了几分。她自问自道：“难道……我真的错了？”她猛然惊觉，又慌张的辩口道，“不！不会的！我没有做错！修仙？仙又有何用？到了仙界我依旧会被法力强大的欺压！”
“你又何苦执迷……”话音还回旋着，突然！
“呃……”一只手扼住了她修长纤细的脖子，那惶恐与惊慌从她的眼中流露出来。紫色的衣诀飘然落下，他的面上毫无表情。
莜竹乞求的望着她，那种绝望之中渴求生存的眼神，像是一把刀，扎入她的心。“放开她！”
魔障慢慢的消融，地上的司徒臻与辛澜雪狂吐了几口气。宗政梓墨全身无力的倒在床上，静若双手拄着床边，直勾勾的盯着他。那黑玛瑙般的瞳孔瞬间变成了……紫色！
“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必须死！”手下力气一用，那抹神识瞬间化作青烟消散。本体吐了一大口鲜血，满头青丝刹那间成了雪白。容颜也慢慢的衰老。
他竟然……废了她全数的修为！
那让这么多人束手无策的竹妖，被他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毁了。仿佛他做的，只是像拿筷子这么简单。他说死的时候，没有一点悲天悯人的气息。仿佛性命二字在他眼中，只是难以入目的下贱东西！
“为什么？”
望着她的眼眸，他淡然的说道：“她害了你！”
“那你为何要伤她这么重！”她几乎是嘶吼着。被她这么一吼，意识当场清醒。紫色的眼眸慢慢的暗淡下去，又变回了黑色。她看着莜竹，顿时泪花上涌。
“要是你早点出来……又怎会如此？”
他身子不稳的退了一步，震惊的看着她的脸。但她此时却一眼都没有给他留下，她只是看着莜竹。
宗政梓墨睁着眼看着那个男人。他的气息，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就是救了他的那个人。那种尊贵无上的王者气息，扑面而来，这是无法磨灭与收敛的！
冽澈干着喉咙，沉声问道：“你……怎么感觉到的？”
她轻笑了下，道：“百花争妍，一个人长年与百花相居，他的身上早就染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这是……无人可以模仿的！”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正要开口解释，却见她从床上站起，拖着不稳而又疲惫的身子朝莜竹行去。
莜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只流下了两行热泪。静若跪坐在她的身侧，问道：“莜竹，今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愿意改邪归正？”
莜竹抬眼去看站在床前的那人，又合上眼眸，什么话都不说了。静若轻叹气，“你既然已经知错，此时悔改，尚且不晚……”
她伸出手，在她已经动弹不得的身上施法。掌心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一圈一圈的笼罩着莜竹的身子。冽澈站在原地，不知如何。
她正以自身修为，过渡给这个竹妖……一个竹妖！
雪白的青丝慢慢的变成了乌黑的墨发，爬满皱纹的皮肤也在瞬间恢复了少女的柔嫩。失去生机的脸，注入了生气。从今日起，她再也不是一个竹妖，而是……竹仙！青衫飘然，眼角的绿色已经消散，只有眉心一水滴状的鹅黄。莜竹重获新生，不禁热泪盈眶，对着静若下跪。
“多谢仙……”
“没事就好！”静若打断了莜竹的话，却因为声音过大，整个人咳嗽起来，瘦小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莜竹慌乱的去扶住她，慌张的问道：“宛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静若摇摇手，压制住狂咳的声音，道：“无……无碍！咳咳咳……”
莜竹紧张的去看冽澈，却见他虽然紧张，但也犹豫着不肯上前。当即努了努嘴，大步走到床边，抬起宗政梓墨，手指在他眉心一点，问道：“如何了？”
宗政梓墨立刻打坐运功，化开刚刚莜竹注入的灵气。果不其然，现在的莜竹不比之前，一番洗髓易骨后，浑身的妖气已然尽数褪去，留下的，自是竹子本该有的高节与清灵。宗政梓墨松了松腿脚，确定没有事后，赶紧起身跑到静若的身边。将她搂进怀中，低声问道：“静，怎么样了？”
她无力的摇了摇头，答：“无碍，只是……身子有些乏了。咳咳……咳咳咳……”宗政梓墨心疼的抱紧了她，这才发觉，她浑身冰冷，当即心头一颤，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想用自己的温暖去温和她。
这一幕，完完整整的落入冽澈的眼中。
他慢慢的垂下手，沉声道：“她修为大损！需要静养，雪肌丸必不可少，可雪肌丸还留在魔界……”
“你是魔界的人！”莜竹大喝一声，将整个屋子里静谧的气氛打破。众人哗然，各各将目光投向冽澈，此时，大家的目光不再友好，而是敌视！那是对于敌人的防备与警觉！
他苦笑道：“魔界如何？你一个小小的竹妖尚可成仙，我魔界中人怎就不得在此？”宗政梓墨盯着他那双冷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人、魔有别！还请公子速速离去！”
冽澈眉头一皱，看着宗政梓墨的神色多了些许敌意，尔后道：“有别？天地万物皆平等，这话不是你们凡人说的吗？难不成就因为我们是魔，就趋而远之不成？”
“够了！”静若大喝一声，却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宗政梓墨低声道：“别说话了！”他的声音小心翼翼，仿佛她在他心中是容易破碎的琉璃。
静若咳了两声，又抬起头道：“万物之灵，皆有性命！魔又如何？妖又如何？难不成他们不是一条命吗？”说罢，莜竹又愧疚的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冽澈满目柔情的看着她，忽而笑了，笑如春风，语温如水，道：“你让我做的，我已然做到。现如今，就看你的了！”
她从容淡然，看不出眼底里是否有欣喜或者期待，让他不由得为之侧目。过了一会，宗政梓墨握紧她的手，道：“静……”
她心底微微一颤，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转而对宗政梓墨道：“墨，你可信我？”宗政梓墨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这让她心底暖了不少。随后她又问：“不论我做了什么，对吗？”
宗政梓墨此时却愣住了，他望着她的眼，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又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如果她真做了什么事，他还会信她吗？
他踌躇了许久，让她终于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低头对冽澈道：“此事……我只怕不需要了！”
冽澈心如明镜，沉声道：“我知道了，等你有需要时，再来寻我，我依旧在那里。”
她“嗯”了声，算作回答他了。冽澈看了她一会，这才扫了眼莜竹，那种眼神，吓得莜竹缩了缩脖子，满目惊恐。可是他那凌厉的眼神又瞬间淡下去，快的难以扑捉。随后又看向还坐在地上的司徒臻与辛澜雪。
他朝他们走近一步，他们警惕的瞪着他。冽澈淡笑道：“我不知那事是谁做的，总之谁再敢在背后动小心思，我便要她，魂飞魄散！”
话音一落，紫光一闪，一个人就消失了。
辛澜雪惊讶的看着他刚刚站过的地方，直到司徒臻在她耳边叫道：“澜雪，澜雪！”她这才醒过来，可是入眼的，还是他们两个人紧紧相拥的场面。当场咬着唇就跑了出去。司徒臻一愣，又看了眼静若，努了努嘴也跟了出去。
莜竹见危险人物已走，心中一块石头就落了下来。又跪在静若面前道：“多谢宛姑娘救命之恩！”
静若伸手去扶她，说道：“你若从今往后真正向善，我这一切也就不白做了。咳咳咳……恐我是真伤了根基，墨……”宗政梓墨看着她不肯松手，待得静若苦着脸摇头，他这才无可奈何的松手，却在起身前叮嘱道：“若有事，定要叫我！”
静若笑了笑，算是答复了。他恋恋不舍的一看三回头，直到静若闭上眼了，这才出屋。结果看到邸释谦抱着木头呼呼大睡的一幕……
见宗政梓墨已经出门，莜竹轻吁口气，赶忙跪拜回去，虔诚的说道：“小妖几度冒犯仙子，望仙子恕罪！”
“起来吧！”静若睁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门，“还记得三年前我降服你时，你已然有了悔悟之心，为何如今又生歹念前来寻仇？”
莜竹想了会，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瓶子，约莫拇指长短。她郑重的捧在手心，递于静若眼前，道：“此事，还得从给我这药的人说起——”
一盏茶后………
静若咳了两声，面色当即苍白不少，莜竹伸手去抚顺她的气息，道：“仙子已经是重伤在身，不如先打坐调理，我为你护法。其他事宜，容后再说。”
静若摇了摇手，道：“不用。此人竟然能给你这种禁药，想必来历不简单。况且她还算准了我内息大乱的时候让你前来，必定是做了一番功夫。只可惜，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会以自身修为渡你成仙。如此说来，他……还帮了你。若不是她废了你全数修为，我也不能帮你！”
莜竹自是明白她口中的“他”便是离去的冽澈。本来还有些恨他的心，却因为静若的解释后，又释然了。浅笑道：“倒还真是他的功劳。否则我不可能有澄净之体承载仙子的仙术。”
二人相识明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谜团之中。
是谁给了莜竹禁药让她能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是谁在她的饭桌上端了一盘红烧鱼？又是谁算准了她会吃下那盘鱼，而后内息大乱随后促成这些事？而冽澈……
太乱了！全都难以猜测！静若苦无思绪，捏了捏眉心，整个人看起来煞是疲惫。
如此，过了一天，整个客栈沉寂的仿佛一滩死水，又静又可怕！
静若在房内打坐，莜竹为其护法。宗政梓墨守了半天，但碍于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就带着昏迷的邸释谦回房。
辛澜雪站在走廊上躲在柱子后，咬着唇看那间屋子。司徒臻慢慢的走到身后，轻声道：“你要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就不必再……”
“我自有分寸！”
她冷声一句，便转身而去，没有丝毫的留恋。司徒臻转头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最终什么都没说，看向静若的房间略有所思，尔后也消失在茫茫长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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