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师父
袅袅余音，回荡在辛府上空。幸好辛家是个修仙的清静地方，于是城民们都把辛府周围的街道上空出来。否则，刚刚那一只飞鹰落下，不压死一群人，也要吓死一群人。
宗政梓墨正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不料，辛府的门却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开门声，伴随着门声，响起了一声高呼：“公子？真的是公子！宗政公子回来啦——”
宗政梓墨抬头看去，只见那记忆中的红漆大门此时开了一半，一个家仆打扮，年近中旬男子站在门间，在看到自己站起来后，忙不迭的就跑过来，嘴里念叨：“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可让老奴好等啊！”
见他神色惊喜不已，宗政梓墨皱着的眉头舒缓了点，试问：“辛毅？”
辛毅一怔，转而笑着点头。“是，是老奴，公子原来还记得老奴！”
哪里会不记得，也就是你，从小打点了我的一切。宗政梓墨神色淡淡，冲他微微一笑。也就这一笑，就让辛毅吓的瞪大了眼珠。“这，这是公子吗？”
宗政梓墨正想问他这话什么意思，那边却又传来了一声：“梓墨！”刚扭头，一个红色的人影已经扑了过来，下一刻，自己的脖子就让人搂住了。
“是你，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说到后边，她的语气已有些哽咽。
宗政梓墨抬起手，正想拍拍她的肩膀抚慰一下，可是眼前却又出现了另一个人。不远处的台阶之上，司徒臻遥遥相对。那张脸上，一双眉头紧蹙，眼里的忧伤就如同他在冽澈的眼中见过的情伤一样，难不成他……
此时再看怀中的女子时，本该抚慰的手，却慢慢的握紧了她的肩头，随后用力一推。
辛澜雪本来满心欢喜，可是当自己的身子突然的往后退去时，她看到了宗政梓墨那无比冷漠的脸。
那时候，她清楚的听到他说：“不要碰我！”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原来，他仍旧还爱着她，原来……
那刹那，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停下来的。只知道，身后有堵很温暖、很结实的墙在，而且那堵墙，永远都不曾移开过。
“澜雪。”就是这样关心的语气，她却从来都没有听过他对自己说过。哪怕一句，就是一句，也都不曾有过。“梓……墨？！”她喃喃的唤了眼前的人一声，可是他却依然冷淡如水。
身后的司徒臻关心的说道：“澜雪，你身子还没好，先回去吧！”说着，扶着她的肩头就要往大门走去。就在那一转头，她仍旧恋恋不舍的望着他。
“走吧！”司徒臻再度催到。被推着走了几步，辛澜雪突然的挣脱开了他的手，跑向了宗政梓墨。司徒臻一惊，奈何她已经跑了过去。
宗政梓墨蹙眉，看着面前咬着唇不知道说什么的女子道：“你还想问什么？”
辛澜雪望着他的眼睛，仿佛想看穿它，但是看了许久，仍旧是一潭深水，望不到底。可能，他与她，真的是近在眼前，却又隔着天涯。
怒了努嘴，辛澜雪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就问一句，也是最后一句，你能否……认真的回答我？”背后的司徒臻慢慢的皱起了眉，越过辛澜雪，看向了宗政梓墨。同样的，宗政梓墨的目光也越过她，看向了司徒臻。
两道目光相接之下，却甚是平静。司徒臻略一收神，垂下了眼帘。宗政梓墨淡淡的看向辛澜雪，冷道：“有些话，问了不如不问。你该明白了的事就无需多此一举，再来问一遍。话我说到这里，你若还想问，那就问吧！”
吧嗒吧嗒的泪珠，从眼里落下，颗颗晶莹。“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宗政梓墨道：“我没有不待见你，是你自己不好好对待你自己。澜雪，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懂我，有些话我不说，并不代表是给了你机会，而是给全了你面子。如果你非要我说真心话，我要说的，由始至终都是那一句。而你也该知道，我一把都是把你当做……”
“不要说了！”辛澜雪大吼了一声，含着泪，句句锥心，“我不要听，我宁愿自己还被蒙在鼓里，然后傻乎乎的去相信那一丁点的可能，也不愿意亲口听到你狠心断绝的那一句话。就当做我今天什么都没问好了。”
说完，人便跑开了，与司徒臻擦肩而过。
司徒臻抬起头，看向了宗政梓墨。他知道，这是他们那次打架后，唯一一次，这般心平气和的对视。
司徒臻拧着眉道：“多谢！”
宗政梓墨淡淡的回了句：“我没做什么。我也不过是在维护自己的感情罢了。静若她……不喜欢我招惹太多。”
闻言，司徒臻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又笑着走开了。背对着宗政梓墨说道：“师父和风师叔在东厢等你多时了，既然都回来了，就过去看看吧！”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留下那一截衣角飘然，宗政梓墨不知是悲是喜。师父，他的两位师父都对他恩重如山，而他，如今又该用什么心态去见他们？
一旁的辛毅已等待多时，见两位小姐公子都回去了，也知道宗政梓墨这孩子不喜人随意触碰，所以只能隔着小半步道：“小姐和司徒公子都进去了，宗政公子也进去吧！”
宗政梓墨犹豫了会，最终点了点头。
步入辛府时，一切如同六年前一样，没有多大的改变。时间就好像这这里静止了一般，永远都不曾变过。此刻，因是昨夜刚下了一场秋雨，是以院子里就显得更加的冷了。辛毅察觉到他穿的单薄，于是细心的领着他回了原先住过的屋子。
“想到公子可能会随时的回来，所以小姐每日都派人来打扫。所以这屋子还是跟公子走时没多大区别。”辛毅在前头说着，脚下的步子却不停。
虽然已经听到说跟自己走之前没多大区别，可听到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当他一进当初住过的小屋时，整个人就不由的愣住了。
没有变化，完全都没变。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就连凳子的摆设，都跟他走的时候，没多大移动。
辛毅推开门后，只是站在了门外，见宗政梓墨也是傻站在门口，便又开口道：“这屋子是小姐特地吩咐过，除了打扫的下人外都不得进去的。所以还是公子自个进去拿衣物吧，衣服就放在床尾上头那个红漆的檀木柜子里。”
循着他说的那个地方看去，果然，那个檀木箱子还在。不由自主的，便提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还缭绕着银笼镂空熏球散发出来的熏香，这是他喜欢的味道。桌案上的书本，也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连那本《大荒东经》还是翻开的，两块青石镇尺分别压在两侧。一边的纸张上，也都是写满了句子。砚台里有墨汁，笔也都架好了……这一切看去，就好像住在这里的主人只是离开一下下，马上就会回来一般。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摆设，熟悉的书本。就仿佛八年前他刚来时那样，熟悉而又遥远……
他清楚的记得，当初自己刚来这里的那个深秋。那天，他刚来，知道弟子们都是住在一起的，而他因为不喜跟人接近，所以就在那一晚，独自一人坐在了天井里，吹了一夜的冷风。虽然冷，可他却因祸得福，遇上了师父。
那一天天快亮的时候，师父就像是初升的太阳一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刻，师父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在这里坐着，快起来，地上湿气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总之经过那一晚，他是狠狠的生了一场病，随后，他便被师父特许，搬来了这个小房间里。而这个房间里，有书案，有单独的衣柜，也有上好的笔墨纸砚。麻雀虽小，五脏却俱全。
那天，是他在经历了人生巨大惨变后，第一次笑，也是由衷的高兴。
更让他明白了，原来，除了爹娘外，还有一个人对他好，那便是——师父。
时光荏苒，过去的早已过去了。这一眨眼，懵懂少年如今也成了青年才俊，挺立于前。手下抚的这些东西，于他而言，都不再重要了，可是，却又让他割舍不下。
“公子……”外边的辛毅催促道，“……衣服拿了就走吧，老爷在那儿可是等了许久。”
宗政梓墨颌首，径直走向了床尾的檀木柜子。柜子有些陈旧了，却也干净。打开后，里面整齐的摆放了数件衣服，春夏秋冬的衣物全都摆了三套，衣服的颜色，也全是按照他原先的喜好，做了玄色。这一切就好像，他一直都生活在这里，不曾离开过一般。
澜雪这丫头，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这究竟该带有怎样的心态，才能日复一日的完成这些事情，而最后想做的，竟只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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