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这么问了,宁安拿出大公主的气势:
“当然可以。”
宁安说完之后,又问慕容婉:
“你呢,你敢不敢露一手?”
宁安问的不是“想不想”而是“敢不敢”。
激将法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简直是必杀技。
慕容婉说:“敢。”
一刻后,宁安身边的宫女取来了枪和剑。
几个小姑娘簇拥着宁安和慕容婉走出了亭子,挑了个视线稍微开阔的位置。
宁安提枪,慕容婉执剑,两人一起走到空地中。
宁安对着身后的二公主挑眉一笑:“看好了!”
宁安手中长枪挑起一抹冷光,枪尖在空中划出嗖嗖声。
身随枪动,枪随身走。
真有那么几分威赫气势。
而慕容婉那边身如白鹤,脚尖一点,身子回转,手中长剑如鹤翅扬展,挽出一朵剑花。
桃花落在她的剑身上,又被剑风拂去。
“皇姐好厉害,婉姐姐也好看。”二公主看得起劲。
几个小姑娘的动静吸引了旁边大人的目光。
皇后和淑妃等一众女眷听说后,也打算去看看。
淑妃没想到女儿会在赏花宴耍枪法:“这孩子,定是又人前自夸枪法了。”
贺妍也道:“婉儿也真是,怎么在这里舞剑,扰了大家赏花的雅兴。”
“无妨,孩子们也是高兴,有时候就要这些孩子闹一闹才有意思,”皇后眼中一片慈和,“走,我们都看看去。”
皇后等人过去看的时候,正好瞧见宁安和慕容婉收尾的动作。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枪尖和剑尖在空中,发出“叮”的一声。
枪身和剑身都是一震。
宁安忙后退几步,手上的枪差点被震掉了,但还好她松开一瞬又立刻握住了。
慕容婉的手被震得有点麻,手劲腕力都不比宁安那么大,她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
贺妍忙走过去看女儿:
“婉儿,可有哪里疼?”
慕容婉没有受伤,手也不麻了,可脸上烧得滚烫。
她居然当众出丑,掉了剑。
“娘我没事,我只是刚才一下没握紧剑,我平日练的剑比这更轻。”
慕容婉扯出一个笑,像是在 解释给所有人听。
可这时候一道身影走出来,捡起了地上的剑:
“你不是没握紧剑,相反,是握得太紧了,所以手臂被震得厉害。”
慕容婉疑惑地看向来人。
她这么一看,竟看见一位绝色美人。
美人身穿青衣,青得如春日款摆的杨柳,眼眸中若有一潭深泉,宁静无波。
这样的美人,慕容婉居然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听说过。
“流云随风,跳这支流云舞,手臂不能握得太僵,脚步要慢。”
慕容婉脱口而出:“你会流云舞?”
那美人:“曾学过。”
美人拿着剑,弯下后腰,剑锋直指天上漫卷的流云。
流云,飞花,长风,雪剑。
一阵风起,她的身体还有手中的剑仿若化成风中的一部分,在一片春色中流动。
连她周身的日光仿佛都比别处亮些。
她在光中与风相舞,与花相逐。
风兮云兮,鸿影剑光。
桃花、艳阳、女眷们斑斓的衣色和头上的朱钗。
所有艳丽的色彩成为模糊的背景。
让人忘了春日与桃花,忘了群臣与宫妃。
唯见流云浮光,青衫翩然。
二公主看呆了。
宁安看得忘了手中的枪。
慕容婉这一刻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流云舞,如何叫做舞得好。
慕容婉惊叹地抬头看贺妍,想问这是谁。
可她看见母亲眼中同样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不仅是贺妍。
场上许多夫人和妃嫔在看见那青衣美人出现时都变了脸色。
她们都不年轻了,早已为人妇,为人母。
年少春闺时的天真已然如隔世,她们都盘了妇人髻,在高门深宅中的勾心斗角与日常琐碎中磨去了少时心性。
可是看见流云舞的这一刻,她们想起来了。
十几年前,她们桃李芳华时,也曾有一个人在她们面前跳过这支流云舞。
有一年上巳节,京中各家闺秀一同去郊外觅春,每人都需表演才艺助兴。
有一个少女执剑跳了一支流云舞。
游龙惊鸿,名动长安。
是当年的裴家长女,裴姝。
是当年入宫后一度风光无限的惠贵妃。
也是在冷宫中蹉跎消磨了十几年的惠婕妤。
可过了十几年,她的肌肤和腰身却还如当年一般,甚至比当年还多了几分风韵。
贺妍将目光转向皇后和淑妃。
淑妃的脸色很难看,僵着脸说:“好好的赏花宴,舞什么剑?来人,让她下去。”
皇后看着裴姝的舞姿,面色原本也算不得好,可是看见淑妃僵硬的神色后,却笑得大方柔和:
“慢着,淑妃这是何必?大家都是来赏花的,一时兴浓,吟诗也好,舞剑也好,都是雅兴。”
皇后想看的就是这一幕。
赏春宴是淑妃非要办的,那她就偏偏安排裴姝在今日出现,让淑妃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淑妃深一口气,强扯笑容看着皇后:“皇后娘娘真是好气度。”
“本宫喜欢看热闹些的景色,想来皇上也是。”皇后意有所指。
对面男眷那边,林内有一座桃花阁。
慕容宇已经带着一些官员登上了桃花阁二楼俯瞰桃花之景,同样也眺望到了女眷这边的景象。
以轻纱为帘分隔,是为了使男女各循其道,不相混杂,以免有违礼数。
但在阁楼上远眺并无不可。
慕容宇和几位臣子赏花时听见剑戈相击之声,召人来问话。
听说是宁安和慕容婉在练枪和练剑,慕容宇饶有兴致地登上阁楼观望。
他们站在朱漆雕花栏杆边,看见的却是舞剑的一袭青衣。
一张桃花面容在花雨中若隐若现,剑锋过处,花瓣纷纷避让,却又被剑气牵引,随剑身飞舞。
女子的发丝和裙摆在风中舞动,与飞花交织成一幅流动的画,令人刹那失神。
那些不曾见过裴姝的少年后生瞪大了眼。
连慕容棣都愕然。
他知道母妃是很特别的人,知道母妃很美,会看书,会作画,会酿酒……但他不知道母妃会舞剑。
他曾偶然听人说起过,母妃年轻时风华动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轻盈灵动。可他从来没有见过母妃那样一面。
印象中母妃和明惠宫里那棵槐树一样,静默孤寂。
今日,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母妃年轻过,鲜活过。
与慕容宇同龄的官员也俱是一震。
他们中不少人是长安世家子弟,年少时也知道裴姝。
她曾是多少人花前月下的梦,是多少少年的心事。
工部游侍郎看得喉头苦涩。
他忆起自己少时苦闷之时。
当年他随家中长辈去裴府赴宴,见到裴姝后,难抑倾慕之情。
他央着祖母托人上门提亲,裴家却没有答应。
当时他为这事沉郁了好一段日子,日日买醉,同好兄弟一起哭。
哭到一半,听说好兄弟也曾托人去裴家提亲然后被拒了,于是又由哭转笑……
后来,裴姝入宫为妃,成为他们心中遥不可及的一轮悬月。
再后来,裴家出事,裴姝一落千丈。
游侍郎那时已经成家生子,听见祖母念叨:“还好当年亲事没成,否则定然受牵连。若早知如此,我当年连提亲都不会去。”
早知如此?
这世间哪有人能早知后来光景?
游侍郎低下了头,不再看了。
所有人静默无言。
慕容宇站在阁楼上,压着眉头,眸光凝固。
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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