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知甚至还带着一帮孩子有模有样地列队,摆方阵和练兵。
大人们路过的时候,都笑称他们“童子军”。
大家发现,这童子军还真的顶用,遇上大人们腾不开手的情况下,孩子们反应机灵,能帮不少忙。
“这些你们送去田里。”
“这些送到山脚……”
“这一缸送去茶园……”
“这一份送到议事堂。”
伙房队的人把乌梅汤分给一群小萝卜头,接着,小萝卜头们三三两两散开来,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苏知知和薛澈负责把乌梅汤送去议事堂。
议事堂是村里的一间大库房临时改的,是顾刺史和宋县令临时的办公场所。
苏知知送汤的时候,顾刺史、宋县令、郝仁、白洵、伍瑛娘、魏大栓、秦啸都在。
大家正好口渴了,都倒了一碗乌梅汤喝。
“知知和阿澈也坐下来喝一碗。”伍瑛娘招手让两个孩子过去。
薛澈:“我们刚才喝过……”
“好,那就再喝一碗吧。”苏知知绝不亏待自己的嘴巴。
苏知知和薛澈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喝酸甜的解暑汤,一边安静地听大人讲话。
顾刺史啜了一口汤,放下汤碗道:
“朝廷在一个多月前已经派了左武卫将军袁迟率军来岭南剿灭敌军,想来我们再撑一段时日就可以等到了。”
秦啸掐指算:“南方地形多山,不利行军,若他们全部走陆地,需两个月余,若是走水路,兴许再过十几日就能到了。”
郝仁:“我们的粮草能撑三个月,但靡婆军打过来的话,我们能守住多久?”
魏大栓起身,走到中间的沙盘边,指着上面的几个小旗子道:
“靡婆军队兵分三路,其中一支到了白云县,我们派几个轻功好的去探过,约一万三千兵马。他们迟迟不动身,恐怕是在附近搜寻粮草。”
“若只有这一支打过来,我们可守半个月,但若中途他们有增援,便难以估计。”
苏知知和薛澈都听得入神,连手里捧着的乌梅汤都忘了喝完。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离门最近的白洵去开门。
倪天机的身影随着一阵暑气涌入,眉骨下一片阴影:
“他们来了。”
…………
阳光直直地扑下来。
岭南像一口滚烫的锅。
蝉鸣声嘶力竭,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物。
靡婆的军队走在山峦之间的羊肠小道上,像一只爬行的黑色蜈蚣。
“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难怪找了这么久才找到。”
阿那罗骑在象背上,身子随着绑在象背上的椅子摇晃。
他们在白云县附近待了一个多月,竟发现四周都没有人迹,跑得一干二净。
前两日发现了此处有人烟。
若非仔细搜寻,恐怕他们会略过此地,直接离开。
“若是这里粮草够多,攻下此地后,我们又能继续往前打。”副将道。
阿那罗的指甲刮着手中的匕首,笑得不羁:
“北线快打到剑南道了,东线也到了岭南东部,我们这一支可不能成最慢的。”
“陛下,我听说朝廷派袁迟带兵南下了,还带上阿吕应,要扶持阿吕应做靡婆新王。我们兵力不敌大瑜,应尽量避免和南下的军队正面交锋,会靡婆保存兵力。”
乌纳骑在旁边的一头战象上。
乌纳出使长安,被大瑜皇帝拒绝后,一边将消息传回靡婆,同时带领着使臣尽快赶回。
乌纳知道新王阿那罗脾气暴躁,在信中劝阿那罗不要意气用事,要从长计议。
然而乌纳走到半途,就听说阿那罗带着兵马打进了大瑜。
乌纳进入岭南后,直接去找了阿那罗的队伍汇合,路上一直劝说。
阿那罗慵懒地屈起一条腿架在宽厚的象背上:
“乌纳,你向大瑜学了太多东西,把大瑜人的怯懦和犹豫都学来了。我们打不过可以走,但是阿吕应既然被他们南下带来了,就一定要杀了阿吕应再走。”
乌纳劝不动阿那罗,只得作罢。
咕——
一只巨鹰在头上飞过。
阿那罗仰头,饶有兴致地挑眉。
这里居然有这么大的鹰,比他之前猎过的鹰都大。
阿那罗把匕首放回腰间,取下象背上挂着的弓箭。
他眯起一只眼,对着空中的鹰拉满了弓。
咻——
头顶的巨鹰忽然翻转身形,侧身滑翔,堪堪避过空中飞来的箭矢,而后向远处山间飞去。
阿那罗自小和禽类接触的多,有些猛禽是通人性的。
阿那罗觉得刚才那只鹰转身的时候,好像……瞪了他一眼?
“有意思。”阿那罗舔舔嘴唇。
队伍行进到后面,两侧的山越来越高,下方形成峡谷,上方形成视线盲区。
前方的路也越来越窄,远远地可以看见前方有个关卡,用巨石堵住了一半,只堪堪留下一辆马车可以通过的空间,庞大的象身根本进不去。
“停下。”阿那罗开口。
众人都察觉到有问题。
所有人屏息而待,听见周围传出细微的沙沙声。
像是风吹过沙子,也像是虫类爬行。
声音唰啦唰啦地钻入耳内,忽然,走在前边探路的两个士兵捂着腿惨叫起来。
大家循声看去,见两个士兵滚在地上,脚踝处已经肿得高高隆起,连带着脚踝往上三寸的皮肤全都发红。
而那两个士兵脚边,两只翘着尾巴的蝎子正朝他们爬行而来。
“啊——”
“有蝎子!”
“是毒蝎——”
紧接着,队伍中接连响起惨叫声。
数百只蝎子从四周角落朝他们爬来,但凡被蝎子夹住,伤口处立刻肿起一大片,疼痛难忍。
有的士兵倒在地上后,身上其他部位也被毒蝎蛰破了口,全身都肿得面目全非,挣扎一会儿后,竟然当场断了气。
乌纳和几个副将脸色铁青。
阿那罗也收敛了面上的笑。
“撤后十丈!”阿那罗发号施令,“准备象阵。”
大军掉头转向,迅速退出了峡谷。
他们撤离的速度很快,一直退到蝎子不再追的位置。
峭壁洞穴中,花二娘得意地笑:
“想进来,得活着过我这毒蝎关再说。”
花二娘从五毒谷带回了两只毒蝎,在黑山乡悉心培育,又大量搜罗来了本地的蝎子,饲以剧毒。
她尝试着在黑山乡入口也设毒蝎拦路。
站在旁边的虞大夫表情没有放松,他警觉道:
“他们回来了。”
峡谷内,靡婆的军队调整队伍后再次出现。
这次,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士兵,而是清一色的战象。
几十只战象发出嘶鸣,粗壮如柱的象腿重重踏在地上,整个峡谷都在微颤。
战象走到蝎子遍布处,抬脚,下落,便将数只蝎子踩得粉身碎骨。
“他们竟然可以让大象那么听话,连抬哪只脚都可以。”
苏知知趴在山顶的一块石头后面,看得双目圆睁。
阿宝落在她身边,张开翅膀挡在旁边。
其他童子军也是目瞪口呆。
岭南虽有大象,但是少见。
他们中有人第一次亲眼见大象,才知道居然有人骑着大象打仗。
大象那么大,哪怕是最小的一只象,也比最壮的战马大。
薛澈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战象,但他记得在书中读到过:
“南蛮诸国以象为战骑,南蛮多丛林山川,象能穿行自如,而马匹难行。且象能负战塔、兵械,拖拽重器。他们打仗用象,故而擅训象。”
轰隆轰隆。
战象将满地的蝎子踩得一片狼藉,钳子和壳碎了一地。
花二娘在洞穴中看得牙痒痒的。
失策了。
没料到他们用战象,战象皮厚体重,把她的蝎崽子都毁了。
山顶上,魏大栓手中拿出一面剪成勾股形的黑旗子:
“花二娘该歇歇了,换我们来。”
魏大栓拿着棋子在空中划了几个动作。
两侧山头吱吱呀呀地出现一排轮廓,好似蛰伏的巨兽。
粗大的木头支架深深嵌入山岩,木架上的铁链泛着亮光,如蟒蛇盘踞。
阿那罗眯着眼,没看明白那是什么。
后方的乌纳远远地看见,脑中有根弦狠狠颤了一下:
“不好,是投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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