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执月第一次来京畿卫戍的大牢。
陆青骁与慎墨都在京畿卫戍门口等着她。
姜执月和陆青骁对了眼神,才看向慎墨,似乎他又锐利了些。
“小姐。”
慎墨刚唤出口又改口郡王妃。
陆青骁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倒是长绘这个小丫头偷笑了一声,被自家小姐看到之后,立刻乖巧起来。
陆青骁替姜执月准备了一顶幂篱,询问她是否要带上。
姜执月感叹他的细心,将幂篱带上。
一行人往大牢深处去。
慎墨低声道:“人被关在水牢里,那两个孩子,海大监接走了。”
姜执月颌首,对海贤亲自来接孩子这件事也不意外。
嬴焱虽然谋反失败,可荣安帝本就不想杀他。偏偏他自杀了,荣安帝就更加不会对他的孩子做什么了。
那位侧妃如今不是带着孩子好好活着么。
京畿卫戍的水牢在地牢的最深处,姜执月越往里走,甚至能感受到一丝寒气。
陆青骁看了她一眼,“冷不冷?”
姜执月轻轻摇头:“不冷。”
方邺早已经提前安排,如今守着水牢的人,已经悄然退了下去。
几人已经走到了水牢前,透过幂篱,姜执月依稀能看到一个身形偏似习武之人的男子。
那人发髻凌乱,两只手被铁链绑在了两端,从腰间以下都浸泡在水中,面容足见沧桑之意。
想来是这两年逃亡的生活不好过。
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他抬头往上看,看到陆青骁时并不意外,可目光在触及带着幂篱的年轻女子时顿了顿。
还不等姜执月问,他竟然主动开口了:“来人可是英国公府的六小姐?”
迟修文这一句,就让陆青骁和慎墨两人的眼神顿时变得凶狠起来。
姜执月也不回避:“你认识我?”
“曾远远见过六小姐。”迟修文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身处水牢,声音里甚至还有些笑意。
“远远见过就能认出来?”姜执月顺着他的话问。
迟修文笑了笑:“迟某,记性好。”
姜执月嘴角噙着一丝冷漠,“那不知,阁下记不记得林净秋。”
迟修文一愣,随即挣扎了一下,似乎被铁链提醒了自己如今的阶下囚身份,他又不动了。
姜执月本来是想诈他一诈,没想到这两人真的有些关系。
“她还活着吗?”
迟修文主动拽了拽铁链,开口问。
姜执月点头:“活着。”
但也离死不远了。
“我知道六小姐想问什么,但是如果六小姐想问,我也只打算告诉六小姐一个人,不知六小姐敢不敢呢?”
迟修文目光死盯着带着幂篱的姜执月,似乎想要透过幂篱看穿她的内心。
对方这么上赶子想说,姜执月反倒是突然之间就没了那份好奇。
是事已至此,不必追问的释然。
她放下了,但迟修文没有。
姜执月笑了笑,“你爱说不说。”
迟修文狠狠一愣,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个态度。
姜执月又道:“我是来痛打落水狗的,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有什么价值不成?”
“你!”
“别你了,让我猜猜,你想说的是什么?”
“是林净秋为你生了个女儿,而这个孩子被放在她兄嫂名下养大,最后嫁给了魏王。”
“偏偏她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生父是谁,误以为是我二叔,所以甘愿为谢稷差使,入国公府为眼线?”
“可事到如今,林玉钟已死,你也即将人头落地,这些对我有什么价值呢。”
姜执月说完,果然看到迟修文变了脸色。
他既震惊又害怕:“你怎么会知道!”
两次都成功地诈了迟修文,姜执月也飞快地在脑子里厘清了这件事。
迟修文震惊: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他都已经借谢稷的手处理干净了!就连她自己都……!
“你究竟是人是鬼!”
迟修文再看向姜执月的眼神就变得惊恐起来。
姜执月摇摇头,用一种可惜又怜悯的语气说道:“我是人是鬼不重要,很快你们一家子都能做鬼了。”
“你想杀她!?”迟修文情绪突然激烈起来。
姜执月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多聪明,其实就是个不堪托付、毫无志气的软蛋!”
“我不是!”迟修文十分恼火:“若不是那两个蠢货不听我的话,如今该被关在这里的人就是你!是你们姜家所有人!”
“我不过是怀才不遇罢了!”
铁链在水中晃动,溅起水花,一如迟修文的不甘,滴落在水池里,除却一点涟漪再也没有痕迹。
“怀才不遇?”姜执月简直无言以对:“你是说,献计于谢家大公子,最后害得他枉死的计?”
“还是将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子拱手送给他人的毒计?”
“又或者是藏头露尾……”
“你住口!你住口!”
迟修文疯狂挣扎起来,铁链拍打着水面,企图用这点水花淹死眼前的女子。
只可惜他被铁链拴住,溅起的水花根本无法飞跃水牢的高墙,不过是徒劳。
“如你们这样出身的人根本就不懂我的日子有多难!”
迟修文崩溃了,喃喃自语:“若我是世家子,她的兄嫂又怎么会看不起我!”
“若不是因为我的身世不够,她又何必委屈自己!”
姜执月冷眼看着水牢中的迟修文,对于他的悲鸣一点儿都提不起同情来。
天下寒门学子千千万,若是人人都像他这般,科考不成就心生毒计要害人,那还有什么风骨可言?
因为林桂东夫妇看不起他,所以呢?
所以就要借着二叔风流的名头,把林玉钟这个私生女栽在二叔头上,又千方百计进国公府,要拖着长房去死?
那英国公府又做错了什么,惹来这样两条阴沟里的毒蛇!
姜执月不愿再听,转身就要走。
“六小姐!”
迟修文猛地抬头喊住姜执月,咬牙道:“难道你就不想问一问为何谢稷会突然针对国公府吗!”
姜执月脚步一顿,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好像就有了答案。
还需要刻意问吗?
迟修文这句话不就足够解释了吗。
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林净秋入国公府的目的不纯,迟修文在谢稷身边的目的也不单纯。
只是魏王、谢稷、迟修文这三个人,再算上一个温燕真,各有各的算计,最后不得善终。
和他们相比,她不过险胜一局。
胜在命好,老天开眼,让她重来一次,有家族可靠,亲眷爱护。
姜执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觉得她不能算是绝顶聪明的人。
重回今生时,夜里也曾做过噩梦,被叩问心门,为何她不能识破林净秋的奸计,连累祖母兄姐。
是祖母和兄姐的信任与爱护,让她明白世间诸般事,有时根本说不上什么道理。
于谋算一途,更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既已经过去,不必自责。
没有林净秋,或许还会有张净秋王净秋。
不是林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或者是个身份能做她阿爹正室的高门贵女。
一个专门针对英国公府精心策划的阴谋,不止是迟修文的想法,更是谢稷,是他要与英国公府势不两立的念头一出,就一定是不死不休。
前世今生他都借用了迟修文和林净秋这把刀,企图插进国公府,搅得国公府支离破碎。
谢稷赢一次,她赢一次。
姜执月迈步离开,她突然觉得这里好冷,她迫切地想要去一个温暖的地方。
她想祖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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